最近，做了近20年駕校教練的黃力偉（化名）有些無所適從。一周前，駕校在他的教練車上安裝了計時培訓設備，車內攝像頭雖然尚未啟用，但卻讓他提前焦慮起來。“聽說從明年1月份開始，每個學員必須保證37個學時，并按時計費，不安裝這套設備就不允許招生了。”黃力偉說，如果駕培新規真的嚴格實施，不僅教學成本或將大幅增加，在監控之下，教練抽煙、罵人等不良習慣也必須改正。

黃力偉的擔心，源自上海正在進行的駕培行業改革。根據上海運管部門的計劃，自2017年1月1日起，上海駕培行業將全面實施計時培訓管理模式，在此之前，所有教練車必須全部安裝計時設備并接入行業管理部門的統一監管系統，否則將取消其招生額度。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10月底，已簽約安裝車載計時設備的教練車約為1.1萬輛，占全行業教練車數量（1.8萬輛）的六成左右。

雖然在嚴令之下，已有超過一半的教練車安裝車載計時設備，但澎湃新聞(www.6773257.com)記者在調查中發現，由于計時培訓模式要求保證學時，并可提供先學后付，其成本遠高于傳統培訓模式，因此目前仍有不少駕校和教練對新規持觀望態度。多名業內人士表示，計時培訓模式究竟能否在全市范圍內得以全面實施，關鍵要看是否有嚴格的監管措施并落實到位，否則，不排除有駕校和教練偷工減料，甚至在學時上作假。

記者在調查中同時了解到，針對目前考官數量嚴重不足、并存在“打招呼”等作弊情況的科目三考試（大路考），上海車管部門計劃于2017年上半年開始試點智能化評判，即通過車載設備和路設信息接收器，來評判考生的科目三考試是否及格。而為了保證學員安全，在考試車內將設有安全員，但考官只能在后臺監控。

教練教學時間或將大幅增加

1997年，黃力偉在朋友的介紹下成為一名駕校教練。由于是個人承包的教練車，他每招收一名學員（學費在6200元左右），需要交給駕校1800元管理費，再減去油錢、車輛修理費、保險費、進場費、稅收等成本，每名學員的毛利潤大概在2300元左右。而根據現有政策，每車每月可招收3名新學員，因此，他每月的毛收入在7000多元，而且自由支配的時間比較多。

“但是，如果實施計時培訓，我的教學時間會大幅增加，各項成本也可能會出現上漲。”黃力偉說，根據行業管理部門的要求，學員的科目二、科目三培訓需學滿37個學時，而現在平均到每個學員只花十幾個小時。實施計時培訓以后，學員上車都要打卡，所有學時統一自動計入監管系統，“到時候想要偷工減料估計也會比較難。而且學時翻倍，必然會帶來油錢等成本上漲。”

除了上述成本，安裝車載計時設備也要花錢。租賃一套設備可以選擇租3年、4年或5年，年均租費分別為3200元、2700元、2400元。黃力偉選擇了年均租賃費最便宜的5年，“我想先觀望一段時間，如果大家都鉆監管空子，我也會跟著偷工減料的。”

像黃力偉這樣想要觀望的駕校教練并不在少數。多名傳統駕校的教練告訴澎湃新聞記者，他們一直都是采取傳統培訓模式，只要學員能通過考試即可，很少會按照教學大綱要求學滿學時，如今雖然按照要求安裝了車載計時設備，但也不一定會全部啟用。

對于學員來說，看法也不一，有人喜歡計時培訓，有人則希望保留傳統模式。“如果學時能夠得到保證的話，那我的學車質量就能得到保證，考試通過率也高一些，而且成為馬路殺手的可能性也更低一些。”一位正在學車的學員說。但另一位學員卻表示，自己工作比較忙，沒什么時間學車，因此希望盡快通過考試拿到駕照，“只要能通過考試，學時越少越好。”

計時培訓可先付后學、多人一車

在上海駕培行業，雖然早在2008年就已開始試點計時培訓模式，但推廣至今也只有14家駕校實行，而其他100多家培訓機構仍然采取傳統培訓模式。

“對于大多數傳統駕校來說，這是一次比較大的變革。”上海一家大型駕校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一方面，由于車載設備全程視頻監控并接入全市統一的監管系統，很多教練的不良習慣必須改正；另一方面，在計時培訓模式下，駕校和教練在培訓過程中，長期存在的學時嚴重不足、偷工減料等問題也急需改變。

事實上，在上海，“計時培訓”的機動車駕駛員培訓新模式要追溯至2008年。當年，上海榮安駕校率先試點以“先學后付、一人一車、計時培訓、四個自主(自選教練、自選時間、自選單價、自約考試)”為核心的培訓模式，被稱為“上海駕培行業一場創新變革”，學員的考試合格率明顯高于全市平均水平，駕考舞弊的投訴為零。不過，由于榮安駕校對整個學車過程進行全程實時電子監控，投入成本較高，導致推廣難度比較大。

2013年4月，一種全新的“計時培訓”系統在翔茂駕校展開試點。與榮安相比，翔茂駕校加入了對所有學員的全過程信息化監管，主要著重于計時培訓和管理，而沒有實施全程實時電子監控，因此投入成本相對較低。隨后，這種模式陸續被推廣，至今全市有14家駕校實行計時培訓。

“這14家駕校實行先學車后付錢、計時付費、一人一車、可自由選擇學車時段和教練的模式，但若想在全市的傳統駕校中推廣，難度很大，主要原因是成本太高。”一位在上海駕培行業從業多年的資深人士告訴記者，為此，上海運管部門在全市范圍內推廣計時培訓時，采取了第二種模式，即在計時培訓的前提下，允許先付后學、多人一車，但同時也明確，如果有學員提出先學后付，駕校也必須能夠提供這樣的服務。

上述人士稱，與傳統培訓模式相比，計時培訓模式的不同之處，主要在于必須保證學時，需要安裝車載計時設備并接入統一監管系統，并能滿足學員先學后付、計時付費的服務需求。“在學員未主動提出相關要求的情況下，除了要保證學時外，這種模式的其他方面和傳統模式相差不大。”

運管部門只能通過抽檢監控執行情況

但問題是，若想真正保證學時，將計時培訓全面落實到位，還有待上海運管部門的具體監管措施進行檢驗。

“事實上，上海駕培行業一直管理較亂，很多以私人承包車輛為主的駕校，甚至沒有管理。”一位業內人士表示，雖然車載計時設備都要求接入后臺監控系統，但對于運管部門來說，也只能通過抽查等方式來監管，而沒辦法安排大量人手24小時對后臺進行監控。“如果駕校不加強這方面的管理，就很難排除一些教練想方設法逃避監管，在學時上偷工減料。”

對此，上海市運管處相關負責人坦承，與公交、出租等行業相比，上海駕培行業確實市場化程度更高，管理也相對要亂一些。“一方面，在硬件上，我們要求所有教練車安裝車載計時設備并接入全市統一監管系統；另一方面，我們也一直在對各駕校管理人員進行培訓，并通過多種渠道動員宣傳，希望駕校和教練轉變觀念。”該負責人稱。

據上述負責人介紹，對于計時培訓模式的全面推行，上海運管部門正采取分步實施的辦法，第一步就是要求所有教練車安裝車載計時設備。目前，簽約車輛已基本安裝完畢，正在陸續接入后臺監控系統，并進行調試。“今后，我們將加大檢查力度，不斷抽查駕校管理監控是否到位、教學是否符合規定等情況，并將檢查結果作為對駕校進行誠信考核的重要參考指標。”該負責人表示，此外，一旦有學員投訴或舉報，運管部門也將從系統中調出學時記錄和視頻監控錄像，并根據相應法律法規，對駕校和教練進行處罰。

學費是否上漲關鍵看學車額度

全面實施計時培訓后，學車費用是否會上漲？

“事實上，這次實施計時培訓，并不會導致成本出現太大幅度的上漲，而學費是上漲還是下調，關鍵還是在于市場供求關系。”上海另一家大型駕校的負責人告訴記者，雖然計時培訓會導致學時翻倍，但教練的很多成本是基本固定的，甚至油費也差不多，只是之前教練的自用車時間多，但計時培訓后，卻需要主要用在教學上，自由支配的時間確實會減少很多。

根據現有規定，每車每月可招收3個新學員，也就是說，每輛教練車每年的開班額度有36個。“上海駕培行業每年的培訓量在40萬人次多一點，而根據測算，在現有的居住證管理制度下，市場培訓需求量約在50萬人次。”上述負責人表示，因此，目前仍是供不應求的狀態。“如果明年的額度仍然是36個，學車費用可能會有500-1000元的上漲，但如果明年的額度有所增加，那么培訓量將大于需求量，在市場競爭之下，學費或許不漲反跌。”該負責人稱。

事實上，上海的學車價格一直受到學車額度和考量控制的影響。

自2013年新的駕考標準實施后，上海的學車費用就一路上揚，到2015年上半年，僅駕校報價就已從2012年的4000多元暴漲到8500-9000元，這還不包括后續的模擬費、補考費、延時費。此外，由于上海車管部門還對額度和考量都實行嚴格的控制，導致很多學員在交費報名后卻因為沒有學車額度而無法學車，不得不排隊等候，有的甚至排隊超過半年還未獲取學車額度。

不過，2015年8月，上海市車管所放寬了對教練車的學員額度要求，跟此前相比，可招收的學員總數增加了一倍左右。因此，新規一出，本市各大駕校在一個月內便紛紛調低了學車價格，從原先的8500-9000元降至7500-8500元。隨后，學車價格又進一步下調至目前的6000-7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