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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崩潰有三種,頭腦的崩潰,身體的崩潰和精神的崩潰
“垮掉的一代”代表作家菲茨杰拉德在人生的一個階段真的垮掉了。年逾不惑的他撰寫了一系列自我剖析、自我反省的散文,1936年分為三篇發表在二、三、四月刊的《時尚先生》(Esquire)上。開篇即寫道:Of course all life is a process of breaking down.
當他完成一切,揚名立萬,實現了對“成功”“浪漫”“大都市精神”的渴望,立足紐約,反而感到內心一陣空虛。這種空虛就像是一場慢性病,時間越久、得到的越多,感覺就越強烈。25歲的菲茨杰拉德便擁有了無數人追求一生都無法得到的名利愛情,也讓他無暇思考,就走入了另一種人生。他寫道:“年少得志的人相信,他的愿望之所以能實現是拜頭上的幸運星所賜。年屆三十才顯山露水的人,對于意志與命運之間的比例,會有一套均衡的概念,而直到四十歲才出頭的人,則多半只重視意志。”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隨著社會地位的提升和紙醉金迷的腐蝕,為了維持奢侈的生活,他也不得不寫一些自己都看不上的浪費才華的文字。他的才華和健康也不復以往,對年華易逝的追問、對不再擁有目標的人生的迷茫,那些流光溢彩的小說和現實生活給他貼上了“過早的成名與肆意的揮霍最終埋葬了他的才華”的標簽。明明是為了迎合你們的閱讀愛好,明明每本書都獲得了掌聲,為什么我的內心卻越來越失落。世人的不理解讓他想要的偉大變了味道,他的生命也似流星煙花般絢爛卻短暫。
他的好友海明威評價他:“他的才能像一只粉蝶翅膀上的粉末構成的圖案那樣地自然。有一個時期,他對此并不比粉蝶所知更多,他也不知道這圖案是什么時候給擦掉或損壞的。后來他才意識到翅膀受了損傷,并了解它們的構造,于是學會了思索,他再也不會飛了,因為對飛翔的愛好已經消失,他只能回憶往昔毫不費力地飛翔的日子。”
這難道都怪澤爾達嗎?
01
內容簡介
菲茨杰拉德撰寫的一系列自我剖析、自我反省的散文。1936年分為三篇發表在二、三、四月刊的《時尚先生》(Esquire)上。開篇即寫道:Of course all life is a process of breaking down.
02
作者簡介
弗·斯科特·菲茨杰拉德(1896-1940),美國小說家。他年輕時試寫過劇本。1920年出版長篇小說《塵世天堂》,此書大受歡迎,讓他名利雙收。小說出版后他與澤爾達結婚。婚后攜妻寄居巴黎,結識了安德遜、海明威等多位美國作家。這期間他還寫過不少短篇小說。1925年,《了不起的蓋茨比》問世,奠定了他在現代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成了20年代“爵士時代”的發言人和“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
03
精彩段落
不久前,我坐在一位杰出醫生的辦公室里,聽著一道嚴重的判決。如今回想起來,當時似乎有些鎮定,我喋喋不休地訴說我當時居住的那座城市里的事務,對于留下多少事沒完成卻沒有留心考慮,也并沒有像書里的人一樣,顧及這類或那類的責任;我本人有良好的保障,不管怎樣,我也只是我掌中之物的平庸保管者,即便對我自己的天賦也不過如此。
但是,我突然有個強烈的直覺:我必須孤單自處。我根本不想看見任何人。
我這一生,見過那么多人——我是個交際能力平平的人,但是有個傾向超過平均水準:想讓我本人、我的觀念、我的命運,和那些我所結識的各階層的人保持一致。我總是在拯救或者被拯救——只要一個上午,我就能體驗一番威靈頓在滑鐵盧時情緒的起伏跌宕。我所生活的世界里,有高深莫測的敵意,也有不離不棄的朋友和擁護者。
但是,現在我想要絕對孤獨,所以準備在一定程度上與平常的煩惱隔離。
這段時光并非不快樂。我遠走他鄉,那兒人少些。我發覺自己情緒良好、身體疲倦。我到哪兒都能躺下,也樂于有時候一天有二十個小時都在睡覺或者打盹,在睡覺的空隙我竭力絕不思考——相反我列清單——列出清單再撕碎,數百個清單:騎軍領袖、橄欖球隊員和城市名字,流行歌曲和棒球投手,快樂時光,愛好和住過的房子,退伍以后穿過多少套正裝、多少雙鞋(我沒算上在蘇蓮托買的縮水的那套正裝,也沒算上那些我隨身攜帶了好幾年從來沒穿過的帆布鞋、禮服襯衫和領結,因為帆布鞋返潮有了紋路,襯衫和領結泛黃了,上面的漿粉發了霉)。還列出我喜歡過的女人,我被別人故意冷落的次數,那些人在性格或者能力上從未比我出色。
——然后,出人意料地,我忽然感覺好些了。
——一聽到新聞,我便像舊盤子一樣碎裂了。
這就是這個故事的真正結局。對此到底該怎么辦?這個問題將不得不擱置在以前所謂的“時間的子宮”里。不用多說,我孤零零地抱著枕頭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開始意識到,兩年來,我的生活一直在榨取那些我并不擁有的資源,我一直在徹徹底底地抵押自己的身體和精神。與之相比,生活回贈我的小禮物又算什么呢?——那段時間,我曾經為自己有追求方向而深感自豪,而且有信心堅持獨立。
我意識到,在那兩年,為了保存什么東西——也許是內心的寧靜,也許不是——我已經放棄了自己以前喜愛的所有東西——生活的每項行動,從清晨刷牙到晚餐會友,都變成了一樁費力勞神的事。我發現,很久以來,我沒有喜歡過什么人或者什么東西,只是跟著別人虛張聲勢老氣橫秋地假裝喜歡。我發現,即便是我對那些至親至愛者的愛,也變成了一種僅僅為愛而做出的嘗試;那些漫不經心的關系——和編輯、煙草商、朋友的孩子的關系,只不過是基于舊日之交,我記得自己理應維系的東西而已。就在同一個月,諸如收音機里的聲音、雜志上的廣告、火車的鳴叫、鄉村的死寂這樣的東西,都讓我感到痛苦——我輕視人類的溫和柔情,我動不動(雖然秘而不宣)想吵架爭論,近乎頑固苛刻——在我無法入睡的時候憎恨夜晚,也憎恨白天,因為白天之后就是夜晚。現在我睡在心臟那一側,因為我知道,我越是早點筋疲力盡,即使只是有一點累,那個做噩夢的幸福時刻就會越早到來,噩夢像是一種宣泄,能讓我更好地迎接新的一天。
一些特定的地點、特定的面孔,我尚可看看。如同大多數中西部人一樣,我只有一丁點最模糊的種族偏見——我總是偷偷地渴慕那些可愛的斯堪的納維亞金發女郎,她們坐在圣保羅飯店的門廊上,可惜,她們的拋頭露面不夠節制,進不了所謂的社交界。她們太正派,做不了勾人的“小雞”,又未免太魯莽,匆匆走出鄉村,要在這片陽光下搶得一席之地。不過,我總記得繞道幾個街區,只為瞥一眼那光彩照人的金發——領略一個我永遠不會結識的姑娘的鮮艷愉快的魅力。這個話題很都市化,沒有人感興趣,也扯得太遠,偏離了剛才提到的事實——最近這些日子,我無法忍受看到凱爾特人、英格蘭人、政治家、陌生人、弗吉尼亞人、黑人(淺黑或者深黑)、獵人,或者店員、廣義上的中間人、所有作家(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作家,因為他們能把麻煩寫下來,使之永垂不朽,別人可做不到)——所有被冠以某某階層頭銜的某某階層,以及某某階層里的大部分成員……
為了有所依持,我喜歡上了醫生,大約十三歲以下的小女孩,還有大約八歲以上、有教養的男孩。我只能和這幾類人和睦愉快地相處。忘了補充,我喜歡老頭——七十歲以上的老頭,有時候六十歲以上也行,只要他們的臉看起來飽經風霜。我喜歡銀幕上凱瑟琳·赫本的臉,無論別人怎么議論她的裝腔作勢,還有米麗婭姆·霍普金斯的臉,以及老朋友,只要我每年只見他們一回,并且能記住他們的幢幢鬼影。
一切都相當不近人情、枯槁貧乏,不是嗎?好吧,孩子們,這就是崩潰的真正標志。
原標題:《人的崩潰有三種,頭腦的崩潰,身體的崩潰和精神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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