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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珂勒惠支、林風眠開始,看百年藝術的“眾妙之間”
如何看待近百年來中西交匯與影響,包括現代主義的誕生與發展、文明的“沖突-交融”,并通過藝術作品進行陳列展現?
2021年11月6日,一場“眾妙之間——2021中歐藝術邀請展”在上海久事美術館拉開帷幕。展覽通過“時間軸”的梳理,展現了百年藝術史的發展。從珂勒惠支、林風眠再到萬曼,這些藝術家作品展現的是中國現代藝術的重要源頭;而隋建國、龐茂琨等人的作品,則是講述了中國藝術家們在當代的不斷探索。
澎湃新聞了解到,展覽“眾妙之間——2021中歐藝術邀請展”分為“何以成為豐碑”“表情與表現”“奇妙,比現實更現實”“在廢墟和碎片上創作”“抽象的理性范疇”“天各一方”“擠壓出自’空’ 描述的’無’之形狀”“星辰大海,萬物生靈”8大版塊,共展出包括林風眠、珂勒惠支(德國)、萬曼(保加利亞)、方力鈞、丁乙、龐茂琨等38位藝術家的共72組作品。
展廳現場
展廳現場
此次展覽試圖通過“時間軸”的梳理,展現百年藝術史的發展。展覽學術總監、策劃陳海藍告訴澎湃新聞,“展覽標題‘眾妙’所指向的是能夠包容更為廣泛的以及尚不確定的藝術樣式;它作為中外文化交流的一個項目組成, 理所當然包含了東西方文化和藝術發展的特色,所謂文明沖突與文化交融,最終還是會體現出在今日社會發展過程中的有效性。”
展覽入口處的“時間軸”
中西藝術的交融
走入展廳,便可以看到魯迅喜愛的德國女藝術家凱綏·珂勒惠支與中國藝術家林風眠的作品。
展覽現場,珂勒惠支《死亡奪婦人的孩子》
1931年9月,為紀念柔石等革命戰士被密謀殺害,魯迅選擇將珂勒惠支的版畫作品刊登在當月的《北斗》期刊上,她的作品曾給予中國人民巨大的鼓舞。 作為一個20世紀初游離于先鋒藝術之外的藝術家,珂勒惠支一直嘗試在自然主義,寫實主義與表現之間找到平衡點。她關注勞動者的社會良知,悲憫那些被壓迫者的偉大情懷。強有力且堅實的畫風漸漸成為了她獨樹一幟的藝術語言,所以她的作品往往充滿了令人敬畏的龐大力量。作品《死亡奪婦人的孩子》中,悲鳴在黑白間流淌,展現的正是一種無奈與痛苦。而林風眠的《仕女圖》與《風景》則是其藝術風格的代表作。旅居歐洲回國后的林風眠,將晚期印象派,表現主義和野獸派的藝術風格與傳統文化相結合,并且將中國山水畫中的抒情傳統進行創造性的轉換,走出了一條極具個人風格的繪畫道路。在《仕女圖》中,畫面的表現形式很大程度上是“西方”的,但傳遞出來的意境卻是東方的。
展覽現場,林風眠的《仕女圖》與《風景》
林風眠, 圖片由主辦方提供
這兩位藝術家皆是觀眾所不陌生的,他們不但介紹了西方現代藝術在形式創作上具有的多元可能性,更是用其獨特的藝術作品,來實踐中國傳統藝術中對現代性發展之路的探索,成為中國現代藝術的重要源頭。“在通常現代藝術的概念里,中國人是學生,但其實,在西方藝術這一塊,中國人確實為他們提供了方向。這其中要提及的就是林風眠先生,他不光是學習了西方的技法,更是將中國繪畫中的線條傳到了西方。他的藝術也影響到了西方藝術。”陳海藍說道。
在西方,羅杰·弗發現了西方藝術科學無法解釋的一種審美標準——意境。并從對謝赫“六法”的翻譯中得到感悟,提出油畫中對“筆觸”未完成感的審美立意,觸發了現代藝術越發抽象化的發展趨勢。在中國,吳冠中、朱德群、趙無極等藝術家開始將這一理念轉化為抽象的美學價值,開創了獨特的繪畫體系。此次展覽中,張功慤的作品便是這一藝術體系的承接者。1945年,張功慤考入國立杭州藝專西畫系,師從吳大羽。他畫面里的花和物體不是具體的“物”,而是藝術家情緒的綻放。
展廳現場,張功慤作品
另外,保加利亞藝術家萬曼無疑是對中西藝術的發展起到關鍵作用的人物。1956年,萬曼與中央美術學院的同班同學宋懷桂作為周恩來特批的第一起涉外婚姻結為夫妻。他是壁掛藝術現代化的創始人之一,也是中國現代纖維藝術的開拓者。他的影響力極為廣泛,從故鄉索菲亞到巴黎,再到中國八五新潮美術,他的作品極大地啟發了一大批具有創造力的中國藝術家。
萬曼(保加利亞)《Butterfly》 布藝軟雕,1979
展廳現場,萬曼作品
展廳中,萬曼作品《Butterfly》展現的是一只象征自由和美麗的蝴蝶,粉色的翅膀和柔軟的身體像是一朵鮮艷的花朵。萬曼打破了傳統編織工藝的局限性,利用纖維材料的天然特質,突破傳統編織程式,創作出了這件造型奇異,引人入勝,且體積巨大的“軟雕塑”作品。那些看似熟悉的編織物,在他的手下成為了更加復雜和深刻的物質,拓寬和延伸了當代雕塑領域的無限可能性。
中國當代藝術的集中呈現
此次展覽的“百年時間軸”的意義不僅包含了林風眠和珂勒惠支所帶來的現代藝術,更展現了藝術家在藝術研究方向上的前沿成果。中國藝術家在他們的影響下不斷探索中國傳統藝術的現代性發展之路,從而形成了一百年中國現代藝術的脈絡。期間,各個藝術流派在中國有著怎樣的演變歷程和發展趨勢,也是此次展覽梳理的重點。
19世紀末20世紀初,具有前衛和先鋒特色的“現代主義”美術發展起來,其后在發展出的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抽象主義、極簡主義等等西方視為二十世紀經典流派的延續中,而本土藝術在沖突與融匯、堅守與開放的姿態下獲得了更多積累與心得。
龐茂琨《證婚人》 布面油畫,2017
張奇開,《此時此地,真偽之辨》,布面油畫,2020
油畫傳入中國近百年,而真正發展起來則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后。戰爭和建國等具有使命感的歷史主題作品不斷涌現,中國具象寫實的藝術家們仿佛陷入了 一場比賽,于是有一部分中國藝術家率先發現問題,并開始進行有關創作動機的思考。在展廳中,藝術家龐茂琨的作品便是對于這些問題的思考,他借鑒了荷蘭藝術家凡?戴克等人的經典油畫作品,以寫實方式表達超現實的畫面。邊上,則是藝術家張奇開的作品《此時此地,真偽之辨》。上世紀80年代末期,張奇開前往日本留學,之后又定居德國。漂泊海外,獨處異鄉的愁思使他的作品始終保持著對自然,生命和人類的思考。正如藝術家本人對自我的思考。畫中畫,夢中夢,過去與未來,在鏡花水月間,是母體文化在張奇開內心和肉身間刻下的珍貴印記。
丁乙《十示》 椴木板上綜合材料,2021
展廳現場,隋建國雕塑作品《空》
藝術家丁乙與薛松的作品,都有著各自所積蓄的能量。當美式波普藝術以代表流行的“新概念”風行而至,薛松的波普藝術從植根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厚土壤中生發出新意。與此同時,楊起、張大力等一批藝術家遠赴重洋,他們由于作品的民族性得到了西方藝術界的關注。
二十世紀的最后十年,一批藝術家陸續入住圓明園藝術村,給整個1980年代的文藝理性主義留下一個浪漫的尾聲;之后的宋莊成了有別與商業藝術畫廊而崛起的桃花源。2006年楊述在重慶成立了“器”空間,從表現主義轉入抽象藝術的批判性創作。雕塑家隋建國則開始他一系列與時間有關的雕塑裝置。展廳中,方力鈞的作品有其陶瓷系列,也有其標志性的“表情”;而隋建國的雕塑《空》則是一個看似簡單的抓空動作,是以3D打印技術仿真泥材料完成的最終的形態,以此達到一種藝術之空的狀態;而藝術家蔡國強的藝術一直將來自東方的火藥作為創作的媒介,作品《來自火星的問候·胎動 II》是其早期與火星進行對話的一次實驗。
展廳現場,(左)丁設《被折射的地中海陽光》,(右)瑪麗埃塔·萊杰克《殘留-1》
值得一提的是,展廳的后半段也有中西方藝術家各自對于“水墨”這一元素的展現。藝術家丁設的《被折射的地中海陽光》是一組繪制在亞克力上的作品,邊上,則是荷蘭藝術家瑪麗埃塔·萊杰克的作品《殘留-1》。瑪麗埃塔著迷于神秘的東方國度。對于她而言,這些具有古老文化傳統的地方,還殘存著過去的日常痕跡。 而她的這件作品所表現的藝術語言,也是她個人對于水墨的理解。
張方白,《根021、1》 布面油畫,2021
嚴友人《千金馬骨》銅,木化玉,2010
展覽開幕當天,結合現代主義的發展及中歐藝術交流等主題,展覽學術總監陳海藍,參展藝術家張奇開、隋建國、楊重光、田野、張方白、沈沁、丁設等與藝術評論界人士徐明松、李超、張立行、石建邦、林明杰等以《遙遠的相遇》進行了研討座談。
??據悉,此次展覽由上海市對外文化交流協會、上海久事美術館、榮氏文化專項基金、風眠天賢(上海)文化傳播公司共同主辦。在展覽開幕期間,久事美術館將與風眠天賢共同舉辦多場主題研討會;方力鈞、張奇開、張方白等多位藝術家將在美術館內開開設講座,對藝術家和藝術家“之間”創作理念進行解答。
此次展覽將展至2022年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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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陳海藍:回望歷史來路
整個十九世紀,是人類文明史極為特殊的紀元,工業革命的興起與發明,直接影響了現代社會的發展,恩格斯因此總結道:“現代工人,即無產者,是偉大的工業革命的產物,正是這個革命近百年來在所有文明國家中實現了整個生產方式的徹底變革。”
一個新興的階級誕生,伴隨而來的是整個新興社會各階層結構的變化,也深刻影響并催生了具有先進思想和變革意識的藝術家,此刻,在藝術領域,從安格爾的謝幕到印象派、后期印象派,撮成了一個大師輩出的,大時代偉岸的特征。其背后必然地,存在代表新興階層與資本主義內部新舊矛盾所形成的文明境況產生的沖突;一個文化碰撞的尖銳契機出現在文藝領域。
應該說,本屆展覽以二十世紀百年時間軸為標桿,其實積累了兩個世紀的歷史信息和藝術能量。從愛德華·馬奈《草地上的午餐》到梵高、塞尚、高更,西方藝術的變革,如同巴黎改造工程一般,在唾罵與鮮花中脫穎而出并且驚才絕艷;然而,直到凱綏·珂勒惠支(Kathe Kollwitz)跨世紀的巨作《斷頭臺》、《農民戰爭》前后間隔十年相繼問世,如預言或如號角,才真正點燃了現代主義運動的火炬。顯然,她所描繪的無產者悲慘遭遇以及呼告,必然還裹挾著對即將發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夜的生靈涂炭的現實感觸,這種感觸成為表現主義發生的一種社會心理基礎。
現代主義的發生是一場運動,珂勒惠支成了導火索。現代主義的高歌猛進一路橫掃了二十世紀整個西方藝術圈,有起始而無上限。這樣的特色,可能遭遇到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后現代主義的阻擊,當代藝術的全球化等變相擴散;作為現代主義的現代性所塑造的現代藝術,在后現代主義塑造的社會語境中淪落至前工業革命的成果而被冷落。
展出現場
“眾妙之間——2021中歐藝術邀請展”正處于開啟這個謎一般具有爭端的藝術運動的閥門前。從題意上可以看到,眾妙所指向的是,能夠包容更為廣泛的以及尚不確定的藝術樣式;它作為中外文化交流的一個項目組成, 理所當然包含了東西方文化和藝術發展的特色,所謂文明沖突與文化交融,最終還是會體現出在今日社會發展過程中的有效性。比較當下有效與當代藝術的流派分析,通過自整個現代主義運動發生以來,其在中國發生或引發的變革意義之深遠,在一個有所積累的應技術發明而飛速膨脹的完全知識化的變異鏡子前,拒絕遠見與智慧的后果不言而喻。某些創造物對藝術家而言益發成為更其龐大的一堆零件,似乎催促人們都必須采取一種暫時的態度而隨時準備埋葬其部分之前的經驗。什么才是真正可以被稱為有效的?對藝術家而言,如果沒有向來路回望的勇氣,談去往何方已經沒有任何理想/幻想價值,甚至沒有當下。因此,我們將有充裕的時間觀察對創作不離不棄的熱愛如何延續,不要因為我們發明了時光機和速度制造,就以為什么都在只爭朝夕;文明的證據之一就是歷史,而獲得歷史的在場,有賴我們經常性地回到那個發生地獲取新的泉湯。
也在展覽現場,我們著重依靠百年藝術變遷的文化背景觀賞作品,對進入展廳的觀眾,作為公益展,我們希望他們能從中平等地獲得關于藝術與社會生活關系的信息,不是強加的,高高在上的姿態,而是通過展陳設計和藝術導覽,將藝術家的作品介紹給每一位;邀請與參與,即以普及和社會公益事業共生;將藝術與民眾剝離獨自存活是沒有可能的。我們以此表明:根據過往人類歷史的經驗,藝術品的物證性價值即文明的證據,超出其自身的含義。無限抬高藝術品身價的單一性無異于無限埋葬其精神財富。我們的目的是想讓觀眾了解,藝術家的創作是一項崇高的勞動,是用以回饋社會和民眾生活的必然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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