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河北涿鹿縣一場持續兩年的教育改革運動被叫停。改革主導者郝金倫因此辭去教科局長的職務，并發表了一篇引發網絡熱議的辭職演說。這場失敗的改革留給后人何種借鑒？

郝金倫在辭職演說中引用魯迅的話自況：“革命者為愚昧的群眾而犧牲，愚昧的群眾并不知道這犧牲為的是誰”。他把失敗歸咎于，麻木的看客不懂犧牲者的崇高偉大。這是很不恰當的比喻，改革的邏輯與革命的邏輯不同。這種認知失誤，或許是涿鹿教育改革失敗真正原因。

當地官員評論說，“這場改革的推動者和反對者，誰都沒有壞心思。”可改革的失敗從來不取決于好心與壞心。改革的發軔和堅持離不開情懷，但改革進入操作階段之后，最忌道德化、悲情化、絕對化。

教科局長反對應試教育，關注新鮮教育理念，這是難能可貴的。但是短時間內把大量的新理念強塞給學校、老師、學生，就違背了教育規律。短短幾年內，涿鹿縣引進了十項左右的教育技術，其中最重要的是“三疑三探”（即設疑自探、解疑合探、質疑再探）。

“三疑三探”即使是個好東西，可是當教科局用攝像頭來推進的時候，改革就淪為了形式主義。如果每一個學校、每一個老師的自主權都被收繳，理念再先進又有何用？

郝金倫自稱“孤軍深入，既無援兵，又無糧草，知己甚少”，他應自問，有多少是自己造成的？尋找支持者本來就是改革者的重要使命。隨著公民問政意識的增強，說服能力也是改革者的必備技能。自上而下的雷厲風行，將越來越難成事。

改革者不能拿“沒有私心”當擋箭牌，私心不僅指貪腐，榮譽、政績也是私心，留名青史也是私心。賈寶玉都知道“文死諫，武死戰”不是盡忠之道。改革史不是忠奸斗爭史，歷史上最令人感到遺憾的改革家王安石，即使在新舊兩黨斗爭最激烈的時候，其個人品行也從未被政敵懷疑。

改革需要激情理想，也需要現實眼光；需要突破的勇氣，也需要妥協的藝術；需要苦行的決心，也需要說服的技巧。改革不能逞匹夫之勇。成功的改革者，從來不是單槍匹馬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