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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國忠讀《素手烹茶》︱樂如其人,文如其神
《素手烹茶》,葉小綱著,人民音樂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241頁,68.00元
提到葉小綱,人們常會想到與他并稱為中央音樂學院77級“四大才子”的譚盾、瞿小松和郭文景。其實,在他們那一屆的作曲系同學中,還有幾位也相當出色:二十世紀西方音樂的一代宗師梅西安的關門弟子陳其鋼,在美國音樂界闖出一片天地的周龍、陳怡夫婦,在樂壇與文壇跨界自如的劉索拉……
以“四大才子”為代表的中國學院派“新潮音樂”在1980年代出現(學界稱之為“崛起的一代”),可謂一個時代的必然產物。中國音樂的歷史進程選擇了這批幸運的弄潮兒,而這些敢想敢做、勇于在風浪中搏擊的年輕作曲家也沒有辜負這個偉大時代,他們以各自獨具風格的音樂創作在強力推動中國“藝術音樂”發展的同時,也讓世界樂壇認識到當代中國音樂創作的獨特性和重要性。
葉小綱的創作領域廣泛,交響樂、室內樂、歌劇、舞劇、影視音樂等體裁樣式都有涉足,佳作很多。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葉小綱的音樂,那就是瀟灑。葉小綱相貌英俊,身材頎長,談吐儒雅,相當瀟灑。我始終認為一個藝術家的創作與他的性格、修養有很大關系,文(樂)如其人,這在葉小綱的創作中同樣得到明證。聽葉小綱的作品,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個性鮮明的藝術風格,作曲技藝精湛,音樂話語澄明。無論是展示藝術哲思的交響宏篇,還是更接地氣的影視配樂,都有一種源自骨子里的舒朗大氣和精妙雋永。正是這種充滿詩意、洋溢智性的音樂倜儻,讓我對葉小綱的創作“另眼相看”。
琴旁
先前我對葉小綱的了解主要是通過他的音樂作品,直到幾年前讀了他在個人微信公眾號上刊登的多篇文章,我才知道這位名作曲家也是一位文章高手。人民音樂出版社近期印行的《素手烹茶》是葉小綱正式出版的第一本隨筆集,其中有一部分文章就選自他那些在微信朋友圈廣受好評的公眾號推文(有些文章進行了刪減和修訂)。
《素手烹茶》的內容相當豐富,憶人憶事、評樂論藝、游記隨談,無論是針對哪種言說對象,作者總能用明晰的敘事與秀逸的筆觸將讀者帶入有溫度的情境之中。讀葉小綱的文字我有一種親切感,作為同齡人,我對他所經歷過并樂于談論的時代境況和諸多社會文化現象有著相同的體驗與接近的認知。當然,這種透過文字產生的精神認同是靠“閱讀愉悅”達到的。葉小綱的文章之所以受到這么多人的喜愛,首先是因為他的文字好看,可讀性很強。我一直認為文章的曉暢是第一位的,它比文字的“漂亮”重要得多。當然,真正的“文采”實際上就包括筆調從容、文字清爽的行文。在葉小綱的文章里,我就看到了清醇、暢達的文風。
在這本集子里,最吸引人的是作者憶人憶事的幾篇文章,其中《母親的容顏》格外令人動容。葉小綱出身于藝術家庭,父親葉純之是作曲家、音樂理論家,姑母葉露茜是名演員,母親年輕時也學過聲樂,有很好的藝術修養和鑒賞力。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葉小綱自有他較早受到藝術女神眷顧的幸運。其實,葉小綱年少學音樂彈鋼琴時,家中已經歷磨難,家里原有的幾百張唱片散落他處。為了讓兒子能聽到一些音樂大師的演奏錄音,從不求人的母親破天荒拉下臉請香港的老朋友攝影家陳建功寄幾張古典音樂唱片來滬。可悲的是,望眼欲穿的母親等來的不是她想要的唱片,而是一張來自海關的通知——“香港寄來的物品原貨退回”!誰都能想象這位母親收到這張通知后的內心痛楚和憤懣。葉小綱對此的回憶及描述看似平靜,但我們卻可以從他的文字中體會這一家庭“音樂事件”所承載的內在張力:
母親當晚匍匐一夜于縫紉機前,在黯淡中屏息織繡了整整一幅大床罩。我想,母親繡花時心里一定激蕩著拉赫瑪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變奏曲》中那段悲愴的降D大調旋律。多少年后,我回家只要彈琴,常演奏肖邦《第三鋼琴練習曲》,是彈給母親聽的。每次她都默不作聲,雙眸遙望窗戶外的遠方。當年的回憶,伴隨洶涌而至的情感波瀾。
這篇文章中也有葉小綱對父親的回憶,盡管作者在此只是將父親作為母親的“配角”來描述,但讀了相關的文字(還有《人生不如戲(二)》那篇文章)卻勾起我對葉純之先生的深深懷念。葉純之先生是我非常敬佩的老師,謙遜低調,待人隨和。我不僅在上海音樂學院讀研究生時上過葉先生講授的《音樂美學》,私下也經常向他請教和與他聊天。我曾到他位于陜西南路的寓所拜訪過幾次,也是在那里見到葉師母的。記得葉師母每次都是笑臉相迎,寒暄幾句后便離開到其他屋做事,從不參與葉先生與我的談話。葉先生淵博,也樂于和晚輩交流,作為學生我受益良多,尤其在英文翻譯方面他給予我許多指教。上音的學生都知道葉先生多才多藝,作曲、音樂理論、音樂美學與現代音樂研究、音樂文獻翻譯等方面都有很高水平。葉先生經歷豐富,見過大世面,他是在經受諸多人生磨難后才來到上海音樂學院,所以他在上音音樂研究所工作的那些年應該還是比較愉快的。我清楚地記得葉先生在上音的一個“高光時刻”,那是他為轟動一時的電影《火燒圓明園》與《垂簾聽政》創作音樂后,在作曲系做了一次關于電影音樂創作的專題講座,南大樓201大教室被聽講的師生們擠得滿滿的,氣氛非常熱烈。
擔任電影《湘女瀟瀟》的作曲,與攝制組在外景地。
關于葉純之先生的品格和為人,還有一件事我難以忘懷。那是1980年代后期,上海文藝出版社計劃編一部《國際現代藝術辭典》,請葉先生擔任該辭典的音樂分支主編。葉先生邀約了楊立青、趙曉生、錢亦平、楊燕迪與我一起編寫。那時,楊燕迪和我都只是在讀的碩士研究生,得到這樣的寫作邀約自然是感到榮幸和欣喜。葉先生先組織我們商定辭典條目,等全部條目確定后,他是這么跟我們說的:“你們每個人都盡管挑自己喜歡寫的條目,你們挑完了,剩下的我來寫。”這是何等寬廣的胸懷和深闊的氣度!葉先生的高尚品格和對后輩的大力提攜,我永遠銘記在心。
音樂學院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音樂本身有魅力,學習和從事這門藝術的人大多數也是蠻有趣的。因此,以音樂學院為題材的文學作品和對之進行敘說的非虛構寫作也有不少。葉小綱的同班同學劉索拉發表于1985年的中篇小說《你別無選擇》堪稱杰作,影響巨大。這部小說發表之時就轟動全國,震撼文壇,最近我再次閱讀,依然內心觸動。《你別無選擇》問世近四十年來,還沒有一部描寫音樂學院或敘述音樂生活的文學作品能超越劉索拉的這部小說,因為這位身在其中的作家以“橫空出世”(王蒙的評價)的叛逆姿態和非主流的敘事方式,描繪了處于中國社會轉型時期一批與音樂打交道的青年人群像,既現實又荒誕,張力強勁的先鋒氣勢足以撼動一個時代的文學品鑒和音樂理解,滲透其中的是彰顯時代風貌的反思精神。
葉小綱的《音樂學院軼事》屬于非虛構寫作,完全是另一個路子,但同樣吸引人。許多年來,中國一直有“九大音樂學院”之說,近幾年則有新建立的浙江音樂學院與哈爾濱音樂學院加入。在這十一所獨立建制的音樂學院中,毫無疑問,上海音樂學院和中央音樂學院實力最強,影響最大。圈內人都知道,這兩所中國音樂名校的“較勁”從沒有停止過,這自然是好事,有競爭才有發展。有意思的是,這兩個學校的人都感興趣于對方的“軼事”。這類“軼事”內容豐富且“版本”眾多,它們陪伴著一屆又一屆的音樂學子成長,可謂他們學習生涯中美好記憶的組成部分。葉小綱厲害,他對這兩個學校的“軼事”如數家珍,敘說極為生動有趣,好像國內音樂圈還沒有第二人具備這個能力。
葉小綱這種獨一份兒的“說書”能力得益于其個人的成長環境和學習、工作經歷。1977年赴中央音樂學院求學之前,葉小綱一直生活在上海,家庭的音樂熏陶和長輩的“朋友圈”,使他很早就有機會感受和認識一些上海音樂界的前輩與他們的藝術。葉小綱對上海音樂學院及上海音樂界的往事回憶相當溫馨,親切質樸的敘述傳遞的是作者青春記憶中的音樂美好。他提到的幾位于1960年代展露才華的學院派青年歌唱家都那么有光彩:“靳小才聲韻靈動,她的《女社員之歌》唱至家喻戶曉;胡逸文氣息闊廣,一曲《高高井岡山》唱出風云浩蕩,電臺久播不衰。”給少年葉小綱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劉若娥:“第一次聽她演唱我才十歲,驚見清揚婉兮,皎如皓月,所唱《比太陽還光亮》,字字瑩晶……劉先生也許不曾想到,當年只有十來歲的我如何一遍又一遍聽她的78轉唱片,她美麗的聲音引起一個孩子多么遐遠的夢想。”葉小綱對非學院派的朱逢博的歌唱表演同樣不惜贊譽。值得一提的是,他筆下的朱逢博并不是后來紅遍全國的聲樂大牌,而是那位剛離開同濟大學建筑系轉投上海歌劇院的青年歌手。這是作者小時候在上海西區華山路小劇場(上海歌劇院專屬劇場)親見朱逢博演唱歌劇《洪湖赤衛隊》中《小曲好唱口難開》的情境:“她一襲青衫,手擊瓷盤,笑容可掬,邊唱邊演,樂感極佳。她的聲樂藝術很獨特,真假嗓結合,氣息通透,魅力無垠,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很難被超越。”
從1977年到中央音樂學院讀書,后又留校任教,葉小綱在那里已待了四十多年,他太熟悉這所學校了。他對中央音樂學院“軼事”的敘說與前面的“上音篇”相比,少了純粹的音樂憶往,筆墨全用在央音“人”與“事”的評說上,其描繪堪稱一幅精彩的“央音全景圖”,尤其是對幾位前輩名教授的描寫很有立體感。發明“陰翼陽彩、陽翼陰彩”趙氏和聲體系的趙宋光先生才華橫溢、創見迭出,但“學術上孤立無援,毅然赴廣州當星海音樂學院院長,開創一代學術新風”。音樂分析領域的大家楊儒懷教授上課時引經據典,激情飛揚,“講堂是他學術馳騁的高大上天地”。課堂外的楊教授則相當低調,善解人意:“一日他夾著講義急匆匆趕赴上課,忽見樓梯上一對熱戀學生正激吻——兩位現已是著名指揮家與作曲家——楊教授在尷尬半秒后截然止步,躡手躡腳悄然繞行至另一樓梯后大步流星趕去教室。這已是佳話焉。”
葉小綱筆下最生動的央音前輩形象當屬G教授。很多年前,我在美國讀書時與G教授見過一面。那次是受鐘子林教授之托,陪同來訪美國西部的G教授參觀我正在讀博的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G教授大名鼎鼎,剛見面時我還有些拘束,但一聊開就覺得她既有大家風范,又和藹可親,很容易交流。G教授是天津人,她爽朗、大氣的性格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讀葉小綱的俏皮文字,能感覺到他與G教授熟稔,敬重之時不忘調侃,逗趣里面盡顯真情:
G教授是大腕兒,教學牛,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有罵她“垂簾聽政”的,有罵“順G者昌,逆G者亡”的。相傳G的事經常是音樂學院的“國家大事”。年紀越大越不吝,八九十歲照樣沖鋒陷陣,罵也沒用。我常叫她“G院長”,或干脆用天津話直接稱“缺大德的”。我曾在麻將桌上與她過招,她一出手就自拎“大七對”,絕了。
我一直對“作曲家論音樂與音樂家”這類文字和相關文獻感興趣,因為作為音樂作品“一度創作者”的作曲家對音樂藝術本身的言說和對同行的評論,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專業眼光與獨特審視。我最初被葉小綱的文字所吸引,就是讀了他幾篇談西方作曲家的文章。他寫的這些文章既不是音樂學研究路向的學術論文,也不是“音樂欣賞”類教材性質的音樂家概論,而是一種相當自由的隨談性論說。由于沒有研究性著述的“規范”束縛,也不需教科書文體的那種“面面俱到”,作者得以瀟灑自如地表達對自己感興趣的作曲家的認識和評價。這種遠離“高頭講章”和概論性套路的個性化寫作,讓我們見識了葉小綱“作曲家論”的藝術敏銳和真知灼見。
葉小綱對巴赫的評說引起我很強的共鳴。音樂圈內沒有人不崇敬巴赫的,巴赫音樂的博大精深值得每個音樂人一輩子懷有敬畏感。無人能否認巴赫音樂中的神性啟示,但這位為了生活先后服務于德國多個宮廷和教堂的音樂家卻有著通曉生命存在意義的入世精神。正是這種平民化的生活姿態和創作體悟,使得巴赫的音樂散發出動人心弦的人性光芒。這是葉小綱的“巴赫如是說”,音樂語匯的釋義聯接著作曲家藝術抒懷中的人文體察:
他那些快速進行的旋律線,清風般掠過人們的心靈,循規蹈矩中激發了人們無數想象與叛逆精神;他那莊嚴的慢板,使人感到生命的有限,感慨喟嘆中使人感到光榮與崇敬;而他最令人蕩氣回腸的音樂結構,卻使人感到宇宙的和諧與心靈宏大之無邊無際。感覺中巴赫應是沉重的,然而他的音樂卻是人類有史以來最讓人輕松而充滿信心的,并且激動人心。這才是巴赫的音樂。
除了巴赫,葉小綱對門德爾松、肖邦、瓦格納、馬勒和理查·施特勞斯的評論同樣精彩,“金句”迭出,意趣盎然。必須在此摘錄幾段與愛樂人分享:
門德爾松音樂最動人之處是他那浪漫激情非常精妙地裝在適當形式中。美得如此純凈,如此洋洋灑灑,健康大氣,沒一絲邪念,確實體現了一種智者文明。
肖邦不是浪漫巴黎上流社會的孤傲寵兒,而是才華蓋世、嚴謹無比的創造大師。作為聽覺藝術,音樂有無懈可擊的結構才能芳溢百世,這是肖邦作品演奏至今的硬道理。
只要對《齊格弗里德牧歌》中的復調交織稍有感覺,他(瓦格納)宏大的內心世界仿佛就向世人微微打開一絲可窺之門,其思辨力量在不停頓的樂意中飛升翱翔到哲學意義的新層面。《齊格弗里德牧歌》是智者式愛情信物,但更闡明作曲家才是威風凜凜的藝術統治者。
與小澤征爾排練《大劇院序曲》
《素手烹茶》中我最欣賞的是全書的“大軸”《進京城》,細讀這篇暢談京劇藝術的文章,讓我有相遇知音的喜悅。我們這一代從事音樂藝術的人大都對京劇感興趣,因為那個年代的京劇樣板戲就是將我們引入音樂的“向導”。那個年代沒有巴赫、貝多芬和勃拉姆斯,更沒有馬勒、勛伯格和斯特拉文斯基,京劇樣板戲中的唱段和加入管弦樂配器的樂隊伴奏就是許多“音樂少年”和“文藝青年”的音樂讀本。據說譚盾、瞿小松和郭文景最初的音樂實踐都是在地方文藝團體的京劇樣板戲演出中拉琴。可以這么說,京劇樣板戲及其音樂創作對五〇后及六〇后這一代音樂人來講是一個印刻很深的“藝術情結”。例如,如今已是大指揮家的湯沐海依然懷念樣板戲,記得新世紀初他曾指揮中央樂團演出革命交響音樂《沙家浜》,幾年前他又指揮上海樂團演出革命交響音樂《智取威虎山》,那場音樂會我也曾躬逢其盛,印象深刻。
葉小綱對京劇的熟悉程度與行家里手“范兒”的藝術賞析,讓我眼前一亮,誠心點贊。這篇約四千字的《進京城》篇幅不算長,但內容很豐富,字里行間透露出作者對京劇的真心喜愛和對這門藝術的研究下過的功夫。從伶界大王譚鑫培的“滿城爭說叫天兒”到一代宗師余叔巖流派展示的至高境界,從“四大名旦”各具特色的表演藝術到京劇音樂改革的“學問”和成就,作者底氣十足,侃侃而談,要義明確,趣味全在。用京劇場面(京劇樂隊及演奏員)的行話來講,那就是他說的“全在家伙點上”。值得注意的是,在這篇有史有論的京劇漫話中,葉小綱對李麗芳“情有獨鐘”,評價甚高,對此我完全贊同。講到京劇樣板戲,除了戲中那些令人難忘的帶有時代烙印的人物形象,人們自然也會想到這些人物的角色扮演者,李麗芳、劉長瑜、齊淑芳、洪雪飛、李炳淑、楊春霞都曾是家喻戶曉的京劇女演員,光彩亮麗,影響深遠。如果只論這些演員的演唱表現,李麗芳無疑獨占鰲頭,當之無愧的“首席”。李麗芳的嗓音條件很好,音域寬闊,音質純凈,正是梨園行所講的“祖師爺賞飯”。更重要的是李麗芳“會唱”,她懂得如何根據唱段的內容和特定的“音樂設計”,極有樂感地唱出她想達到的藝術效果。為了寫這篇文章,近日我再仔細聆聽李麗芳在京劇《海港》中的全部唱段,深深感佩其演唱藝術的高超水平和獨特魅力。我認為,李麗芳獨樹一幟的氣息掌控、音色變化、花腔技術和潤腔運用是一份非常珍貴的聲樂藝術遺產,不僅應該在京劇界研習、發揚,也值得音樂界民族聲樂專業的師生們品鑒和參考。
京劇《海港》由于其特殊的劇情內容和意識形態導向,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這部京劇現代戲的音樂創作成就不應視而不見和避而不談。依我之見,在第一批的五個京劇樣板戲中,就京劇音樂改革及創新而言,《海港》的藝術成就最高。尤其是李麗芳扮演的女主角方海珍的唱腔設計,堪稱京劇現代戲音樂的精品。我特別感興趣的是方海珍的兩個重要唱段:《細讀了全會公報》和《毛澤東思想東風傳送》。前者創用的“西皮寬板”可謂全劇音樂的神來之筆,它以更具音樂品格的抒情韻致將傳統京劇中散化性“緊拉慢唱”的表現意趣推向了極致;后者的“旋法”和行腔大膽借用了小生唱腔的音樂表達,使旦角的音樂建構和歌唱藝術增添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絢麗色彩。葉小綱說“李麗芳唱出了哲人式的高遠,音樂足以傳世”,我想她之所以能取得這么高的藝術成就,除了她本人的歌唱和表演才華,離不開為她的演唱藝術量身定制的極富創意的音樂創作。
對作曲家葉小綱,我們的藝術期待當然是他不斷貢獻的高品質的音樂作品,讀了《素手烹茶》這本好看的隨筆集后,喜歡他音樂的人自然又多了一種“文字期盼”。相信作曲、寫文字都那么瀟灑的葉小綱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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