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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寫|土耳其政變后社會呈兩極化:“25%對50%的戰爭”
7月16日,當軍方的坦克開上伊斯坦布爾街頭,占領博斯普魯斯海峽(Bosporus)的跨海大橋時,安卡拉人Anar正在北京長城的迷霧里為信號發愁。
“誰能告訴我土耳其發生了什么。”他在Facebook上問道。
“不要回來。”有人留言道。
政變發生后4天,Anar返回了安卡拉,他把頭像換成了自己坐在長城上的照片,下面還有人回復,“情況很嚴重,不要回來。”在這4天內,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下令大規模肅清,近5萬人受到牽連。肅清范圍從軍隊、司法、安全到公共服務部門,一直蔓延到媒體和教育界,其中1577名大學院長遭解雇,2.1萬名教師被吊銷執業資格。
“我的父親就是教授,不過還好他沒事,他與居倫沒有關聯。”Anar對澎湃新聞(www.6773257.com)表示。
土耳其當局誓將清除所有與居倫有關聯的人,這位目前正流亡美國的土耳其宗教領袖被埃爾多安指控是此次政變的主謀。埃爾多安發誓,“要讓政變者付出沉重代價”。
“我們將把他們連根挖除,以保證再也沒有任何鬼鬼祟祟的恐怖組織膽敢背叛我們神圣的人民。”土耳其總理耶爾德勒姆說。
而今,政變已經平息一周,但土耳其當局清洗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20日晚,埃爾多安宣布土耳其進入為期3個月的“緊急狀態”,并準備中斷執行《歐洲人權公約》,試圖在國內重新恢復死刑。
近4天內,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下令大規模肅清,近5萬人受到清洗。“也許明天就會收到停職通知”
政變后5天,成千上萬的人仍在涌向伊斯坦布爾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政變者的坦克曾占領這里,掐斷通道。而現在,人群持著土耳其國旗像一片紅色的海洋把每一寸空間都擠得滿滿當當。這種“民主守夜”還出現在塔克西姆廣場(Taksim)上,埃爾多安號召人民夜里出來占領主要廣場,在發給民眾的短信中,他這樣寫道:“不要放棄你們英雄般的堅持,為了你們的國家、家園以及國旗。”
“告訴那些叛國者,那些恐怖分子(埃爾多安對居倫追隨者的稱謂),繼續你們的堅持與義務來守衛民主。我們的廣場屬于人民而非坦克。”就像政變夜扭轉局面的號召之力,人們又紛紛涌上廣場。
而“清洗”還在擴大,20日,土耳其教育部進一步宣布,禁止學者公派出國,并要求海外學者盡快回國接受身份調查。
“政變后的社會氣氛比較緊張。”現就讀于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外交學博士的土耳其人Fatih對澎湃新聞表示,Fatih的父親也是一名教師,但暫未收到正式停職或者調離崗位的通知,然而,其父親的幾個朋友都已被開除,“也許明天我父親也會收到相關的通知。”
“政變之后,國內產生了明顯的兩極化趨勢,支持埃爾多安與反對他的陣營撕裂得相當厲害。”Fatih說道。
Anar形容,這是一場“25%與50%之間的戰爭”,“喜歡和不喜歡埃爾多安的大概各占一半,不喜歡的人里,又有一半的人希望他下臺,我算剩下中立的25%吧。”
在喜歡埃爾多安的人眼中,他就像一個需要頂禮膜拜的符號。“他是我的蘇丹!(意思相當于皇帝)。”居住在伊斯坦布爾的生意人Kadir對澎湃新聞說道,政變當晚,在接到埃爾多安的號召后,Kadir當即走上了街頭抗議。
在被問及后政變時代的肅清時,Kadir說道:“現在土耳其沒有任何問題,每個人都感覺非常好。”肅清的恐慌在這批人身上絲毫沒有顯露,上萬人的抓捕在Kadir看來是一種安全的保障,“他們都是叛徒,他們想分割國家。”
政變當天,當埃爾多安緊急趕回阿塔圖爾克機場,參加新聞發布會時,他曾稱這場政變為“安拉的恩典”,并說“這是我們肅清軍隊的絕好機會”。精英層和媒體界都有自危感
而精英層對愈演愈烈的“清算”顯得憂心忡忡。
“1980年,土耳其曾發生過一次最大的政變,當時4891人受到清洗,而現在短短幾天,這個數字超過了6萬人。”Fatih說道。
現而今,在宣布了國家進入緊急狀態后,埃爾多安有權力越過議會直接頒布法律,使得限制個人自由與擱置某些法律條文得以實現,很多土耳其人因此擔憂,“清洗”會進一步擴大,埃爾多安可以將目標鎖定在任何反對者身上。
“這個數字恐怕還會繼續上升,因為政府無法令人滿意地解釋,依靠何種證據來確認這些人與軍變有關系。”Fatih表示,“所以現在很多人都很緊張,甚至彼此懷疑對方是個‘叛國者’。”
政變當天,當埃爾多安緊急趕回阿塔圖爾克機場參加新聞發布會時,他曾稱這場政變為“安拉的恩典”,并說“這是我們肅清軍隊的絕好機會”。
還不止于軍隊,根據《紐約時報》報道,21日,土耳其著名的人權律師堅吉茲(Orhan Kemal Cengiz)在伊斯坦布爾遭到逮捕。堅吉茲長期以來都對埃爾多安政府持批判態度。
“這種緊張就變為了,要么你支持埃爾多安,要么你就是個叛國者,精英層和媒體層都有這種自危的感覺。”Fatih說道。
22日,歐盟外長莫蓋里尼表示,土耳其政府在政變未遂后采取的行為不可接受,“這種破壞基本自由和法律的行為沒有任何開脫的理由。尤其在大學、媒體、司法系統中的所作所為是不可接受的。”
土耳其政府似乎也意識到了民眾的疑慮,埃爾多安與副總理希姆謝克紛紛站出來通過電視表示,緊急狀態不會限制個人自由,民眾“無需擔心”。
而另一邊,21日土耳其政府宣布暫停實行《歐洲人權公約》以為清洗開道,這意味著監獄里的人有可能會受到與該人權公約相違背的對待。
德國的土耳其研究專家本德·利特克(Dr. Bernd Liedtke )曾向俄羅斯“衛星”新聞社表示,懷疑土耳其7月15日爆發的軍事政變是排演好的。他稱埃爾多安總統利用這種方法修憲,土耳其今后再也無法奢談民主。
根據土耳其一份報紙(Sozcu Gazetesi)的報道,在以參與軍事政變的理由被調離崗位的2745名法官和檢察官中,有一位名叫Ahmet Bi?er的檢察官被發現早在57天前就已去世,“所以名單可能早在2個月前就已經擬定好了。”Fatih告訴澎湃新聞。
但埃爾多安一直指控居倫是整場政變的幕后指使。據路透社7月22日報道,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21日表示,在上周土耳其發生的未遂軍事政變之前存在“特大情報失誤”,并稱土耳其軍隊將盡快重組,注入“新鮮血液”。
不過,俄羅斯衛星網19日曾報道,土耳其武裝部隊發布的新聞稿中稱,軍方事先知道一組軍人企圖政變,土耳其情報組織事先也獲得了有關企圖發動政變的情報。
在澎湃新聞的社論中,北京大學歷史系副教授昝濤寫道,居倫曾與埃爾多安友好合作,后因政治權力之爭而分道揚鑣,雙方都代表了伊斯蘭復興,并無本質差別,主要還是權斗。
“政變未遂將加速埃爾多安主導的政治進程。”昝濤寫道,埃爾多安將一步步離其渴望的實權總統制愈來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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