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杜倩

盡管有人形容得到鐵飯碗的難度相當于過獨木橋、走鋼絲，但出于對這份安全感的渴求，還是有無數的人對此趨之若鶩。

考公，是中國人“鐵飯碗”的方式。成功上岸的，就成為真正的“單位人”。它的吸引力不在于薪水豐厚，而是獲得現世安穩。一旦成功端上它，除非主動辭職或違法亂紀，否則就可以踏踏實實地端這個飯碗一輩子。

如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親戚朋友眼里，這就是古代“吃皇糧”的待遇。

考公，是中國人“鐵飯碗”的方式。

因此，盡管有人形容得到鐵飯碗的難度相當于過獨木橋、走鋼絲，但出于對這份安全感的渴求，還是有無數的人對此趨之若鶩。

宇宙的盡頭不是鐵嶺，是單位

山東，作為考霸大省，被網友笑稱：“山東考公人也許會晚點，但永遠不會遲到?！笨脊?，是當代年輕人的又一次“闖關東”。在傳統山東家長眼里，“無論你考上什么大學，學了什么專業，宇宙的盡頭不是鐵嶺，而是單位。”

無論你考上什么大學，學了什么專業，宇宙的盡頭不是鐵嶺，而是單位。

這不免讓人疑惑：山東人為什么如此癡迷考公？

新中國成立以來，山東省的國營重工業和傳統農業發達，很多年輕人的父母輩都是國企員工，是最早端穩“鐵飯碗”的一批人。因此出身于儒家文化發源地、禮儀之邦的年輕人，秉承著父母之命，甚至大學還沒畢業，就匆忙邁入考公隊伍之中。

劉寧寧還記得，大學時，父母每天在電話里，說到最多的就是“什么時候回家？報名了嗎？好好準備考試?！?/p>

 2019年7月，陜西圖書館前千人排長隊。/微博@人民日報

她也曾掙扎過。大學即將畢業時，她就和室友在北京合伙做起了生意，但是由于經驗不足，不僅賠光了自己所有的壓歲錢積蓄，也讓她見識到了大城市生活的一地雞毛。于是，她決定回到山東考公。

蔣方舟曾在《圓桌派》中說：現在對很多年輕人來說，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是一種很有安全感、很奢侈的生活，你必須要么非常努力、要么非常聰明，你才能勉強過上一種平庸的生活。 

劉寧寧認為，平庸是年輕人的一腔熱血被社會的一盆冷水澆滅后，向現實低頭的唯一具體而理性的選擇。“15塊的外賣哪有食堂5塊錢的盒飯靠譜?！?/p>

她說：“誰都想過不被體制束縛的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通過自身能力闖出一番天地。但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之后，我們才發現，自己終歸是個普通人——外面的世界確實很大，但僅屬于實力與運氣并存的少部分人?！?/p>

 現在對很多年輕人來說，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是一種很有安全感、很奢侈的生活，你必須要么非常努力、要么非常聰明，你才能勉強過上一種平庸的生活。 

一位知乎網友說：“體制外狼性文化，知識更新速度快，老油條熬成垃圾回收站?！?/p>

劉寧寧也認為，“真正進入到社會之中，工作遠遠不像是我們學生時代所期待的那樣，像是一把利劍，能夠直戳社會的心臟，通過自身的努力揮灑價值、報效國家。相反，你可能只是一個沒有話語權的、做著重復性勞動的末端的螺絲釘?！?/p>

因此，大部分年輕人在認清現實后，會選擇加入考公隊伍，因為比起在私企工作時的不安全感，體制之內，真的是另一種現世安穩的面貌。

“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

2017年，李逸璇大學剛畢業就報考了公務員。一年后，她成功上岸，目前是山西省某偏遠縣城的一名基層工作人員。

 內卷成為今年的網絡熱詞。

自國慶假期開始，整個山西省開始連續降雨。而李逸璇所在的縣城，田野、道路被沖毀，山體塌方、滑坡等事故頻發，很多百姓的房屋或直接坍塌，或漏雨、裂縫等威脅群眾生命安全。因此，自3號開始，李逸璇就開始組織群眾撤離，并完成后續安置工作。

白天，她的工作是將上級部門以及社會捐贈的物資棉衣、食物準確發放到每一個人手中；晚上10：30，準時查房，清點當天由于投親靠友離開安置點或者是新來到安置點的人員，并記錄成表。接受采訪前夕，她也才剛剛從災區安置點回到家中。

2018年，李逸璇剛入職，主要負責脫貧攻堅工作，每天上山下鄉是她的日常。而隨后的2020年突發新冠疫情，且恰逢年關，她需要統計摸排從湖北回來的務工人員，一經發現便要采取隔離措施。她還記得，那個除夕夜是在“做表”中度過的。

 電視劇《理想照耀中國》劇照

經歷過疫情，此次面臨災情的李逸璇顯得沉穩了許多。她已經習慣了如今的工作狀態。

李逸璇畢業于師范院校，原本的就業方向是教師。結果，自從成為基層公務員后，不僅沒有寒暑假，而且幾乎沒有假期。最初她十分煩悶與委屈，甚至懷疑當初考公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在無數次的上山下鄉深入基層進行脫貧攻堅，以及疫情來臨時深入一線，李逸璇發覺，群眾是真的需要自己的，這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她覺得“哪怕身處基層，也一定要把工作做好”。

 電視劇《理想照耀中國》劇照

 電視劇《功勛》劇照

當然，她也關注到了湖南省某鎮工作人員因系愛馬仕皮帶參會引發爭議的新聞。她說：“我能理解這些網友曾經接受過不公平的待遇或者看到過不公平的事件，會與公職人員產生一些對立情緒。但是從實際出發，身處政治體制的公職人員，更多是帶著初心，想要建設國家，為群眾謀福利。希望大家能夠多給我們一些時間，證明‘為人民服務’不是空話。”

單位，只是學以致用的場所

和李逸璇考公上岸的方式不同，王希然在國內某高校攻讀工學博士期間，恰好某沿海省份到他所在的學校引進人才，經選拔，他畢業后來到該省成為一名公職人員。

這并不是王希然隨大流選擇的“鐵飯碗”，而是他仔細思考之后的職業選擇。

 電視劇《功勛》劇照

與多數人尋求現世安穩的擇業觀不同，他的擇業觀是盡可能學以致用——從理論走向實踐，在每個崗位上，能夠將自己所學知識以及從事科研工作的邏輯思維實際運用到工作中去。

之前，王希然分管水利工作，在檢查當地水庫的防汛工作預案時，他發現這些預案中并沒有給每個水庫設置汛限水位，這讓他不解，“是不是地方工作實踐中對小型水庫沒有這樣的細化要求？”出于責任，他還是選擇與上級主管部門溝通并上報領導，最后證明，這確實需要作進一步的完善。

通過科學的工作方法將手頭工作推動向前，盡管只是星辰大海中的一小步，也最終會發揮出價值。/微博@人民日報

此外，他的分管領域涉及不少工程建設，包括市政、房建、水利、道路、橋梁這些工程怎么做好可研立項、怎么優化設計、怎么順利獲得各項審批、以及建設過程中如何監管并做好各要素保障等問題。

王希然的工作內容很復雜，但他認為，應當通過科學的工作方法將手頭工作推動向前，盡管只是星辰大海中的一小步，也最終會發揮出價值。

考公，并非具有普適性

“編制”就像是金字塔的頂端，無數人爭破頭只為謀得一席之地。

有數據表明，2021年國考報名人數超150萬，比上年增加11萬余人，同時，各地省考報名人數也在不斷增加，無論是在一線、二線、三線城市還是鄉鎮，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爭相涌入體制內，這對于國家發展而言，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有數據表明，2021年國考報名人數超150萬，比上年增加11萬余人，同時，各地省考報名人數也在不斷增加。/微博@人民日報

如高考制度，通過考試遴選人才，能更好地規避人情任職事件的發生。此外，高知分子進入國家系統，能更好地理解國家政策指示，從而更精準地傳達上級領導的決策以及為群眾切實地解決問題。

但另一個現實情況是，中國有14億人口，考公上岸的人群只是少部分人。

因此考公不應該是年輕人心里唯一的出路，在這個國家，還有各式各樣的職業與崗位亟須人才及知識的加入。

 公務員考試現場。/微博@中新網

同樣，對于上岸的“單位人”，就如同李逸璇所說：“如今的公務員并非是‘鐵飯碗’，隨著新媒體的發展，政府工作人員一方面為人民服務，另一方面也迎接著更廣泛的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