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火焰》

導演：張驥

編劇：曹柳/李白楊

主演：周冬雨/劉昊然/梅婷/袁弘/呂聿來/陳明昊

上映：2021-12-24(中國大陸)

類型：愛情/犯罪

地區(qū)：中國大陸

語言：漢語普通話

影評正文

華語電影《平原上的火焰》于昨日在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jié)全球首映。這部影片改編自雙雪濤的短篇小說。實際上，”東北文藝復興三杰”之一所寫的原著故事本身就頗有黑色電影的意味。

原著作者 雙雪濤

該小說的每一章節(jié)都是以不同人物的第一人稱視角展開敘述。當我們試圖把整個故事如同拼圖一般拼湊起來，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部分在如此特殊的敘事結(jié)構(gòu)中恰如其分地缺失了。作者想要借此呈現(xiàn)出歷史與記憶的本來面貌，復雜而又曖昧。但電影與文學分屬于兩個不同的系統(tǒng)，自然不能采用相同的手法。因此影片主要采取了平鋪直敘的方式，以突出事件對各個人物所造成的影響。

在這一基礎上，本片進行了深度的二次創(chuàng)作，以更符合影像化表達的方式呈現(xiàn)了90年代至00年代初期的東北社會圖景。

如同刁亦男導演的《南方車站的聚會》，張驥導演同樣讓故事在位于吉林省的虛構(gòu)城市中徐徐展開，并將時間設置在了1997年12月。此時的吉原，冷冽、沉默，成為了當時東北的一個縮影，影片借此為觀眾重現(xiàn)了那個年代在歷史上所留下的深刻印記。

導演 張驥（左一）

改革開放后，當中國市場經(jīng)濟高歌猛進的同時，另一種聲音卻就此被埋沒、忽視。作為原先共和國長子的東北因為計劃經(jīng)濟的取消而走向沒落，當?shù)厝艘詾楹赖闹毓I(yè)繁榮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目蕭條的景象。

在這一背景下，因其不需要太多知識技能的特點，開出租車成為了當時不少人維系生計的少數(shù)幾種正當方式之一；而一起針對出租車司機的連環(huán)搶劫殺人案件就成為了整部影片的觸發(fā)點，由此引出了兩個家族各自的隱秘過往，父輩與子輩之間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也逐漸浮出水面。

《平原上的火焰》 橫版海報

本片的演員陣容可謂非常豪華：既有周冬雨、劉昊然等新生代演技派明星的擔當，也有梅婷、陳明昊等資深老戲骨的加持。由此可以看出片方對商業(yè)與藝術(shù)并重的大方向的把控。

因為打群架被抓進派出所的青年莊樹（劉昊然飾演），結(jié)識了負責偵破連環(huán)殺人案的民警蔣不凡（袁弘飾演），陰差陽錯地被卷入了這一事件之中；他鄰居家的同年齡段女孩李斐（周冬雨飾演）則正因為家庭的變故而陷入了對未來的無限焦慮中，而后面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讓兩位年輕人的命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平原上的火焰》劇照

在看似巧合的設定背后，其實是時代背景之下個體命運的必然，他們所處的時代宛如鉸鏈一般，將其囚禁于沒有出口的空間中。

莊樹成長于當?shù)刈罱咏挟a(chǎn)的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家工廠的小領導，后乘改革之春風下海經(jīng)商。從小沒有面對過任何生存困境的莊樹，表現(xiàn)出了類似于“紈绔子弟”的特質(zhì)。作為一個學生，他的叛逆其實非常“單純”，他出于血氣方剛而參與打群架、惡作劇搶出租車、去父親單位偷錢也僅僅是因為與其不和。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干過其他突破底線的事情。

劉昊然 飾 莊樹

李斐的家庭背景與莊樹截然相反，她自幼生長于單親家庭，由父親李守廉撫養(yǎng)長大。在父親下崗后，本就艱難的家庭從此失去了收入來源。在經(jīng)歷了這一重大人生轉(zhuǎn)折后，她逐漸被生活塑造出比同齡人更加成熟的模樣：“聽話”乖巧又善于察言觀色，是她所呈現(xiàn)的個人符號。莊樹的母親（梅婷飾演）也因此對她頗為賞識；而李斐也因為母愛的缺失和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全感，想要主動促成自己的父親與莊樹母親間的感情。

周冬雨 飾 李斐

在復雜的情感背后，影片也從側(cè)面觸及到了上一代人對于時代的不同態(tài)度，有的選擇壓抑，有的選擇沉默乃至寂滅，有的選擇永遠銘記……而這間接導致了他們各自命運的不同走向和對下一代潛移默化施的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中周冬雨挑戰(zhàn)了一個前后時間跨越長達八年的角色。”她將不同年齡、不同閱歷之間的動作、神情與心理的細節(jié)差異拿捏得非常準確，可以以判若兩人來形容，這也符合劇中角色曾經(jīng)歷過一連串人生巨變的設定。

八年后的李斐

周冬雨本人也在采訪中表示，“我已經(jīng)挑戰(zhàn)過母親的角色了，沒想過要擺脫或者轉(zhuǎn)型，作為一個演員，有角色來找我，我就演，愿意接受不同的挑戰(zhàn)。（*采訪素材來自《導筒directube》的微博內(nèi)容）”至于她此次的演技能否得到大眾的認可，那就要等到本片12月24日國內(nèi)上映時去一探究竟了。

至于成年后的莊樹，那位刑警的遭遇使其深受震撼，因此他一改舊時的蠻橫習氣，考取警校后成功成為了一名刑警。影片也以這樣飽含溫情的一幕濃縮了他八年來的性格變化：當他用足夠渾厚的朗朗嗓音，與原先他父親廠里的工人們合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時，呈現(xiàn)到觀眾眼前的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少年，而是一個在歷經(jīng)世事后，人如其名，是足夠包容，且具有責任心的成年人了。

八年后的莊樹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本是一首在中國工人群體中廣為傳唱的前蘇聯(lián)歌曲，寄托了人們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具有鮮明的理想主義特征；而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唱出這樣的歌曲，自然有它的深意所在。

除了莊樹母親與小斐父親這條成人感情線之外，占據(jù)影片主要篇幅的其實是另一條游走于男女主角之間的感情線，這是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關(guān)鍵所在。小說以曖昧的筆觸試圖模糊李斐與莊樹的情感聯(lián)結(jié)，使其介于友情與愛情之間，本片則采取了更為直接的方式展現(xiàn)了兩人由于互相吸引而產(chǎn)生的激烈的情感碰撞。他們縱然分別多年，對彼此的愛意卻從未消失。

莊樹單車載李斐

在長久而孤獨的歲月里，他們的命運卻早已緊密相連；并在重逢之后，迸發(fā)出絢爛卻易逝的焰火。

顯然，從影片的名字中也可以看出，導演提高了“火”這一核心意象的出現(xiàn)頻率，并增強了它的隱喻性。影片每一次關(guān)鍵性情節(jié)的發(fā)生都伴隨著火的出現(xiàn)，足可見其重要的敘事意義；此外，火的每次出現(xiàn)也因為情節(jié)的發(fā)展而指向不同的情感。但它所指向的具體內(nèi)容卻是不變的，即承載著李斐與莊樹的約定與他們之間特殊的情感關(guān)系。有些時候，看似虛無縹緲的事物，卻象征著永恒。

火焰前的莊樹與李斐

《平原上的火焰》時長113分鐘，在故事推進至一小時左右時分割成90年代末與00年代初兩個階段。這兩個年代在數(shù)字上唇齒相依，可在我們的印象里又似乎是互相獨立的。演員的服化道都力求還原當時的時代氣息，比如主演劉昊然與周冬雨的學生裝扮，必定能喚起不少人的集體記憶。

李斐與莊樹在湖邊

除此之外，影片也從一些涉及范圍更廣的領域入手，試圖表現(xiàn)社會整體的變遷。比如在90年代，比如提到了由張愛玲小說所改編的電影《半生緣》的上映，還有年輕觀眾可能再無法于現(xiàn)實生活中親眼見到的BP機，這些細節(jié)都增添了影片故事的年代感和真實性。

而到了00年代，新世紀所帶來的嶄新氣象從大銀幕中呼之欲出，最直觀的感受應該來自于城市景觀的變化；而與之對應的，是角色們?nèi)晕刺用摎v史與記憶的桎梏，因心靈的痛楚正苦苦掙扎著。步入中年的莊樹與李斐正是在這一階段，試圖以自己的方式重新掌握自己的命運，擺脫外界的控制。

燃燒的出租車

可以說，《平原上的火焰》講述的，正是小人物被時代洪流脅迫至毀滅的邊緣，卻依然奮力抗爭尋找救贖的故事。

如何在不到兩個小時的篇幅中去準確還原一部小說的內(nèi)核？這是一個需要導演著重考量的問題。導演張驥直言了也表達了該片籌備階段足足持續(xù)了五年的漫長時光，并在拍攝過程中不幸趕上了全球疫情的擴散而被迫中斷。

不過好在這部影片最終入圍了歐洲A類國際電影節(jié)——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jié)的主競賽單元。在今年華語電影集體缺席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的當下，本片的入圍對于整個華語電影世界來說都具有重振信心的深遠意義。

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jié)現(xiàn)場

當我們坐到歐洲的電影院中，讓全世界影評人都看到中國電影對于中國發(fā)展變化的真實書寫與表達時，這部作品就是偉大而成功的。另一方面，這也昭示著，各國家、各民族乃至小到各個個體之間，仍然具有互相理解與共情的能力，在這個時代，這是彌足珍貴的精神力量。

以下是來自外媒記者的精彩短評~~

-FIN-

作者：MithRas、Xavier

排版：MithRas

校對：小航

審稿：Xavier

*為編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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