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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學術民工︱斯里蘭卡們給中國出了一道難題
根據路透社的報道,斯里蘭卡總理在4月上旬的訪華過程中,請求中國政府取消其80億美元的債務,并將這些債務轉換為中國對斯里蘭卡公司的持股。此外,中國企業在斯里蘭卡的投資,去年也經歷了重大的政策風險。
斯里蘭卡總理也表示,受到全球經濟形勢的困擾,斯里蘭卡經濟正面臨困境。按這個理由,中國似乎應該對斯里蘭卡實施債轉股。不過實際上,當前全球經濟陷入長期停滯、國際金融市場波云詭譎,受困的遠不止斯里蘭卡。在此背景下,目測將有更多的斯里蘭卡們會帶來類似的難題。
發展中國家的巨大融資需要
基于Marianne Fay等四位世界銀行經濟學家的估算方法,Amar Bhattacharya, Mattia Romani, Nicholas Stern這三位經濟學家,在2012年做了一個重要估算:對161個發展中國家而言,2008年總體基礎設施投資規模約在0.8萬億到0.9萬億美元之間;2020年,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投資將上升到1.8萬億至2.3萬億美元。即使考慮到現有的各種融資來源,到2020年這一融資需要仍有近1萬億美元的缺口難以得到滿足。
這項研究對GDP增速、新投資占GDP比重、已有資本的維持費用(或者說考慮折舊因素),以及氣候變化融資等情況做出了假定,然后估算得到總體融資需要。另一方面,則對政府公共支出、官方開發援助、以及公私合營等融資渠道做出假設,從而得到總體投資規模的估計。在此基礎上,作者得到了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建設的融資缺口。
該估算數據一直被廣為引用,以佐證發展中國家具有巨大的融資需要。
巨大融資需要背后的風險
但是需要并不等于有效需求。很多發展中國家政治環境不穩,社會矛盾和制度問題根深蒂固,財政和貨幣紀律失控。這類國家和經濟體,對基礎設施融資也可能會有較大的融資需要,但卻未必對融資需要有充足的償付能力。
在前述估算方法的基礎上,2015年,徐奇淵、高蓓和劉東民重新估算了國家層面的融資需要,并將其與國家主權信用評級數據庫進行對接、并剔除中國自己,從而得到了中國之外、發展中國家總體融資需求的信用分布情況。
研究結果顯示:如果發展中國家的主權信用評級沒有大的變化,那么2020年的基建投資總體融資需要當中,有16%來自于無評級國家,35%來自于投機級國家,只有50%來自于投資級國家。同時,2020年的基建投資總體融資缺口當中,投資級國家占比更低,只有39%,剩下的六成都來自于投機級國家(44%)或者是無評級國家(18%)。
輸血+立規矩像斯里蘭卡這樣,中國資金在大規模走出去的過程中,肯定會遇到越來越多類似的問題。應對的辦法很多,預防是最好的治療,我們可以做好事前的項目評估、盡職調查,也可以通過多邊組織平臺投資減少違約風險。
西方國家在國際游戲規則中幾個世紀的長袖善舞,也給我們很多啟發。雖然“一帶一路”倡議絕非“中國版馬歇爾計劃”,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在方法論的層面汲取一些經驗。
首先,馬歇爾計劃著力于維護市場機制發揮作用,為受援國經濟可持續發展創造制度條件。西歐長期的戰時管制影響深遠,在戰后艱難復蘇的過程各種管制中并未自然減少,相反,甚至出現了更多的管制和利益集團之間的內耗。“馬歇爾計劃”則要求受援國做出更加市場化的承諾,這些承諾包括:放松價格管制、平衡政府預算、保持金融穩定、保持匯率在合理水平、降低和消除配額和各種貿易管制。這就從外部約束的角度,打破了西歐國家走向管制和計劃經濟的慣性,為西歐經濟起飛創造了良好基礎。
當然,馬歇爾計劃的弦外之音,只是要讓西歐國家重返到戰前的市場競爭體系——從這個角度而言,如果要對現有發展中國家的經濟體系進行重塑,難度肯定更大,這方面要有心理準備或者有其他的超越思路。
其次,馬歇爾計劃也包含了可置信的懲罰機制。當時,美國要求受援國每接受1美元的援助,就要在對應賬戶中存入相應規模的本幣,而這個賬戶的資金,用途就由美國政府說了算。這意味著,美國政府每1美元的援助,都有可供支配的2美元真實資源。這種干預真實存在。例如,1948年美國拒絕法國動用這個對應賬戶,直到法國新任政府承諾預算平衡措施。又如,西德政府的賬戶資金也曾面臨延期使用的情況,直到其重新回到遵守財政紀律的正軌上。
參考文獻:
Amar Bhattacharya, Mattia Romani, Nicholas Stern (2012), “Infrastructure for Development: Meeting the Challenge,”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G-24 Policy Paper, June 2012.
J. Bradford De Long and Barry Eichengreen (1991), “The Marshall Plan: History’s Most Successful Structural Adjustment Program”, NBER Working Paper No. 3899.
Marianne Fay, Michael Toman, Daniel Benitez, Stefan Csordas (2011). “Infrastructure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Fardoust S, Yongbeom Kim, and Claudia Paz Sepúlveda (eds.) Postcrisis Growth and Development: A Development Agenda for the G20, Washington, D.C : World Bank, pp.339-82.
Qiyuan Xu, Bei Gao and Dongming Liu (2016) “What AIIB Means for the Development Finance System? A View from China-US Relations”, in Zhiyue Bo (eds.) China-US Relations in Global Perspective, Victoria University Press, Wellington, pp.136-54. forth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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