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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女性臨終心態(tài):坦然接受、遺憾擔憂、痛苦而死、勇于赴死

么振華 呂璐瑤
2021-09-25 10:40
私家歷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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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存于大欲,莫不愛生而怵死;葉休愿則怡然自康,語咎征則惕焉深忌。由是密權利之厚,安金石之固,不知有終,奄忽而往者,乃舉俗同,致物之常情。惡識乎形而即滅,未異于存歿之境;睿而無窮,不留于榮枯之分。

唐玄宗開元十年(722),行禮部員外郎袁暉曾在為道士楊曜撰寫墓志時,表達了上述自己對死亡的看法。恐懼不安,為此而追求權力與長壽,這也應該是很多人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另有一些唐人則從理性上認識到人皆有老、會死亡的事實。懷州刺史賈敦實(?-682)年九十余病篤之際,曰:“未聞良醫(yī)能治老也。”無名氏唐人所云“人生要死,死者天下之大期;物盛必衰,衰者古來之常運。”至德二年(757)十月,堅守孤城睢陽近兩年、以阻止安史叛軍南下的張巡(709-757)被執(zhí),見其眾哭,曰:“安之,勿怖,死乃命也。”他們都或主動或被動地安天順命。

生死離別之際,很多人會選擇和他們的親朋告別。但也有人在意識到死亡的臨近時閉門絕俗,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面對。比如張行滿(587-648),62歲時以患卒于家,他“知命之紀,道場游觀。聽法既覺,則悟己無常;睹相思空,則知非一合。”徹悟之后,“遂閉門絕俗,不交非類。”榆林窟第25窟唐代壁畫“老人入墓圖”中的老人,在入墓之際和兒孫們告別后,也要獨自修行,走完自己最后的行程。這些臨終心態(tài)與做法是唐人生死觀與人物性格的反映。相比男性,女性的臨終心態(tài)更加感性,本章就專門對唐代女性的臨終心態(tài)進行探討。

《簪花仕女圖》

坦然接受型

不少唐代女性將生死視作必然之事,從而心態(tài)坦然,沒有憂懼之心。至于坦然接受死亡的原因,則各有不一。

一、淡然接受

老年女性更容易感覺到大限將近,能夠更坦然地接受人生必有死的事實。第一章21號太子左春坊典設局典設郎鄭公之妻崔氏(689-755),天寶十四載(755),67歲卒。疾亟,內外親人皆歸探視,崔氏對其夫表達其對生死的態(tài)度:“死生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言未及終便逝。崔氏視生死為自然之道,遺令薄葬、返葬洛陽,十分平靜。其中,具有佛、道信仰的女性對生死的執(zhí)著之心更加淡然。第二章22號行中書令、南陽郡王袁恕己之妃張氏(668-732),因丈夫為酷吏所害,信仰佛教,“深達因果,專求道門,榮貴都捐”。開元廿年(732),張氏65歲終于洛陽。臨終之際,“湛然歸定,神將坐遷,生死之中,了然無懼,從容自在,功用難窮。”第一章61號唐玄宗淑妃楊真一(692-749),厭倦了爭寵猜忌,“棲心服道,懇愿從真。”得內度為長安玉真觀女道士。天寶八載(749)六月,58歲歸神于本觀。將歿之際,撫侄楊寀而泣曰:“生必有滅,物無不化。且居生滅之境,豈逃物化之間哉?所嘆嫂年已衰,爾祿未及,是吾遺憂矣!”

也有年輕女性從容面對生死,尤其是佛、道二教的信仰者。第一章28號將作主簿韋虛舟之妻李氏(703-729),喜覽賢妃哲婦之書,亦通佛教。開元十七年(729),年僅27歲終于京第,所生子女尚在童稚。李氏“識通物理,推分天和。雖嬰疾彌留,而秉心淵塞。臨當奄忽,精爽逾明。”與內外懿親、平生法侶長辭,“喻存歿而同貫。”第一章9號肅宗第二女和政公主(729-764),廣德二年(764),36歲薨于京第。她與駙馬都尉、太仆卿柳潭“并受法箓”,嘗謂駙馬:“死生恒理,先后之間。若幸啟手足,必當襚我以道服,瘞我于支提,往來行言,時見存恤,則所懷足矣!子若不諱,我若此身未亡,灑掃塋壟,出入窀穸,奉君周旋。”談及生死問題和身后事項,從容不迫。

二、無憾而卒

有的女性認為自己的人生已經(jīng)圓滿,故無憾而卒。第一章66號唐睿宗賢妃王芳媚(673-745)天寶四載(745)八月疾亟,時為73歲,闔門求醫(yī)。顧謂親人曰:“吾年過耳順,待終可也。何藥之為?”“因攝心諦觀,歸于愿力。”對自己的富貴長命表示滿足。第三章29號光州刺史張策之女、呂藏元之妻張氏(?-759),臨終遺命諸子孫曰:“吾行年八十有三,教訓汝曹,未嘗慍色。汝既忠于國,孝于家,及吾無身,吾亦何患。忽乖寢膳,禱藥靡效,誰謂榮蓼集于我家。”對自己教育得法,長子呂諲身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而感到欣慰。第一章69號河東節(jié)度判官、監(jiān)察御史里行韋慶復夫人、聞喜縣太君裴棣(783-846),會昌六年(846),64歲病逝于京。寢疾,謂子女曰:“吾是年前三歲周甲子。亦不謂無壽,況廿年,骨肉間如吾類,不啻十輩,與吾及者幾希矣。今沒無恨。”以上三人,一為皇妃,一為宰相之母,一為地方低層官員之妻。

有的女性因臨終之前,因自己關心之事結局完滿而十分欣慰,故無憾而卒。第一章28號守秘書省校書郎盧大琰之妻李氏(797-824),日常誦經(jīng)念咒,信仰佛教,長慶四年七月,28歲構疾終于京第。其時其父李佐公已從“謫宦江徼”而至入朝為大理正,李氏認為一家團圓,善莫大焉,“方喜晨昏,及啟手歸全,意無所恨。”第一章11號守內侍省內侍伯員外置同正員朱公之妻趙氏(760-834),作為宦官之妻,中年喪偶,守寡22年,遂“專意內典”,信仰佛教。其嗣子朱朝政奉命赴雞林三歲,平安回歸,并自宮闈令拜合門使。趙氏遺命其子:“汝忠于國,又孝于家,海外三年,吾期重見,于此盡矣,更何恨焉?”以見到平安歸來的兒子而欣慰不已。

有的女性的人生雖然有所遺憾,但因自己別無所求,故歿而無憾。濮陽郡臨濮縣令元有鄰之妻韓氏(691-739),丈夫“有內寵,謀其廣嗣。”韓氏“施惠及下”,柔順,“無慍色”。開元廿七年(739)遘疾,49歲終于洛陽私第。生前“常以禮者忠信之薄,命者死生之說,吾將生□□厚,死歸于順,既厚且順,此外何求?”第三章32號焦某之妻趙氏(773-847),臨終命諸子告曰:“吾年七十有五,死無恨焉。所媿者以吾性好閑□,疏于義方,養(yǎng)汝弟兄,遂虧禮訓,斯實□恨,余無悔焉。……與汝永別之辭,隔生之念,痛□□□。”與諸子生死永別之際,雖然小有遺憾,但無恨無悔。第二章54號太守崔府君之妻徐玉京(823-870),因丈夫崔某先卒,棲心道教,道號瑤質。病逝前,每謂其嗣曰:“吾生四十八年,亦不為過夭矣。歿侍泉下,我之夙志矣。人誰無往,此往豈復恨耶?”以上二人,韓氏為求子嗣而別娶妾室,徐玉京年未百年便逝世,都有一些遺憾,但她們總體上感到死而無憾。

還有人因親人陳冤得雪,了卻平生遺恨而卒或就死。第三章38號唐太宗孫女、貝州刺史裴仲將夫人東光縣主(652-705),是紀王李慎第三女,極為孝順。武后垂拱年間(685-688)紀王慎被害,草草下葬。縣主因之號慟嘔血。神龍初,中宗詔州縣普加求訪,祭以牲牢,復官爵,諸王皆陪葬昭、獻二陵。東光縣主聞之,感慟而卒,敕其子曰:“為我謝親戚,酷憤已雪,下見先王無恨矣!”在了卻父親冤案的心理負擔后,東光縣主情愿追隨父親而去。其丈夫貝州刺史裴仲將墓志載,臨終當天,她顧謂諸子曰:“天綱載維,幽明協(xié)慶,吾之今日,死且不朽。所恨園陵方閟,弗逮哀榮。”可見其孝心之強烈。

三、視死如歸

視死如歸的典型之例如:第三章43號幽州節(jié)度使張弘靖幕府韋雍之妻蕭氏(?-821),長慶初,死于幽州朱克融軍亂。朱克融統(tǒng)軍務,囚其帥張弘靖,韋雍亦被劫。其妻蕭氏聞難,與丈夫皆出。韋雍被劫,臨刃,蕭氏呼曰:“我茍生無益,愿今日死君前。”刑者斷其臂,乃殺韋雍。蕭氏是夕亦死。軍亂之際,蕭氏在自己在手臂已斷情況下,親眼目睹了丈夫死在自己面前,知必不可免死,故抱定必死之決心。

某些具有佛、道教信仰者,基于其本身的信仰與追求,表現(xiàn)出視死如歸的態(tài)度。一些道教徒認為死當歸真,至少是回歸自然,不以死亡為意。第二章69號許州扶溝縣主簿鄭道之妻李氏(631-707),于諸子成人后,“受法箓,學丹仙”。神龍三年(707),77歲卒。晚年尤精莊老,曰:“夫死者歸也,蓋歸于真;吾果死,當歸于真庭,永無形骸之累矣。”第二章18號長安至德觀主元淳一,大歷中至河洛,因病返真于東都開元觀,時年60余歲。臨終,她謂門弟子曰:“吾方欲擷三芝,練五石,干白日、升青天。雖事將志違,而道與心葉。適去順也,歸夫自然。”雖然沒有能夠完成白日飛升的志愿,但因心向道教,離世時其內心十分平靜。佛教徒視死如歸之例,如第二章11號試太常卿李良之妻任氏(736-810),嗣子五人,夫婦“年將知命,齊議道門,求持凈戒,舍名職,歸法地,棄世寵,期梵天。”元和五年(810)十,任氏75歲,歿于東都河南縣。臨終之際,“都捐世俗,視身終如歸”。

四、達觀知命

鼓盆當師,不以壽夭嬰心,是達觀知命的典型體現(xiàn)。第二章29號宰相張弘靖外孫、試太常寺協(xié)律郎鄭當之妻王緩(807-833)雖然年僅27歲便病逝,卻是達觀知命的典型。臨終前一日,她告丈夫以“壽夭陰定,非人能易,勿藥俟命,鼓盆當師。”然后命女奴送掉自己的衣服首飾等,并平靜得撫摸著其五歲的兒子曰:“愿以此故,無遠吾門。”第二章56號守太府寺主簿盧府君之妻李真(786-839),“食貧樂道,以禪誦自安。”開成四年(839),54歲歿于東都。因其“達觀彭殤之分,不以壽夭嬰心”。故“豫戒終期,形于文字,藏在篋笥”。

有的女性對死亡有理性清醒的認識,臨終前十分平靜,這也是達觀知命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第三章75號衢州刺史徐放(766-817)之妻元氏(775-835),大和九年(835)61歲卒。病且亟,她“視子婦如他日,言與氣無潰撓,幾望三日安其歸”,這被其女婿湖南觀察推官楊發(fā)評價為“其達于性命者歟!”第二章75號泗州倉曹參軍劉某之妻張氏(792-857),39歲喪夫寡居,62歲又失愛女,自此之后久病在床,大中十一年(857)終于洛陽私第。在其所留遺命中提到:“吾心崇釋教,深達若空,人之死生,豈殊蟬蛻。汝當節(jié)去哀情,無令害己,儉薄營葬,勿遣妨生。”元氏說話與神情無異于平日,張氏認為死亡就如同蟬蛻,不需要過分哀傷,以死妨生不可取,她們平靜如水的態(tài)度是以對死亡的理智認識為前提的。另外,第一章3號唐高宗王皇后(?-655),在永徽六年(655)武瞾被立為皇后之后,和蕭淑妃一起被廢為庶人。但高宗對她們仍懷有同情之心,武曌得知后,詔杖二人百,剔其手足,反接投釀甕中,數(shù)日死。初,詔旨到,王皇后再拜:“陛下萬年!昭儀承恩,死吾分也。”顯然,王皇后因與武后多年為政敵關系,現(xiàn)在武曌上位,她對自己必死的結局已有預感,因此選擇坦然接受死亡的來臨。這也是她接受自己命運的表現(xiàn)。

達觀知命的另一種表現(xiàn)是預知壽數(shù)將盡,不愿餌藥,不欲浪費金錢,預先為臨終做準備。第一章64號李君之妻裴氏(655-711),57歲病逝于京第。預知自己病重不治,她十分清醒平和,對于親族的求藥治病之舉,她說:“天命有恒,生涯有極,修短定分,藥餌何功?”第二章38號汝州長史崔暟之妻、安平縣君王媛(648-721),74歲病逝于東都崇政里第。她平時禪誦,且精通陰陽歷算之數(shù),預知壽限將近,“初構疾也,便命具湯沐,易衣裳,發(fā)篋中,告別,不營醫(yī)療,精爽自如。”面對兒女進藥,曰:“強為汝飲之,知無益也。”王媛心知醫(yī)藥不能治老,十分平和地面對死亡的臨近。中國有人生七十古來稀的說法,一些唐代女性自知壽命將盡,服藥無益,故不欲服藥。類似的唐代男性如司空、太子太師李勣(594-669),總章二年(669)76歲病逝,“自屬疾,帝及皇太子賜藥即服,家欲呼醫(yī)巫,不許。”諸子固以藥進,輒曰:“我山東田夫耳,位三公,年逾八十,非命乎!生死系天,寧就醫(yī)求活耶?”并與子孫奏樂宴飲。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京兆尹兼兵部尚書吳湊(730-800),貞元十六年(800),71歲病逝,“及屬病,門不內醫(yī)巫,不嘗藥”。兩人均為官謹慎,得以在風云變幻的政壇以富貴而令終,又高齡逝世,非常知足,因此拒絕延醫(yī)服藥。

第一章1號唐太宗長孫皇后不因病重而接受赦囚祈福之舉,也是達觀知命的一種表現(xiàn)。長孫皇后(601-636),貞觀八年(634)從幸九成宮時染疾病危。當時,太子李承乾入侍,密啟母后:“醫(yī)藥備盡,尊體不瘳,請奏赦囚徒,并度人入道,冀蒙福助。”長孫皇后曰:“死生有命,非人力所加。若修福可延,吾素非為惡;若行善無效,何福可求。赦者國之大事,佛道者示存異方之教耳,非惟政體靡弊,又是上所不為,豈以吾一婦人而亂天下法?”因其“固爭”而止。此事發(fā)生于長孫皇后卒前兩年,據(jù)之,她對生死問題看得相當透徹,不欲通過赦免囚徒而祈求病愈。

遺憾擔憂型

相當一部分唐人會帶著各種遺憾離世,這些遺憾大多事關情感與親情。

一、牽掛家人

唐代女性臨終前多表現(xiàn)出對子女、丈夫及父母等家人的牽掛。第三章61號戶部侍郎、御史大夫、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張滂繼室郭儀(?-798),因張滂得罪裴延齡,被貶為汀州長史,郭氏隨夫貶謫溫濕的閩甌之地。貞元十四年(798),郭儀40余歲薨于汀州開元寺別院,臨終謂女奴云:“死生常理,何恨如之。但憂其夫近來多病,男又童稚,未及與婚。有弟之喪,寄在燕趙;有妹之墓,旅于江湖。時日末良,不及啟□,是其遺恨。”臨終之前,郭氏既擔心丈夫的身體,又掛念兒子的婚事,還遺憾于弟、妹未及歸葬。

當然,女性牽掛子女之例是最多的。第一章45號大理卿崔公之妻、滎陽縣君鄭氏(667-703),37歲于京第大漸之際,顧命長子司農丞崔璘、次子華州參軍崔璉等曰:“汝免過失,吾歿無恨。兩房兄弟,足可協(xié)睦,若生異端□違吾意。”又訓諸女:“必崇內則,盡禮夫家,以弘婦道。”惦念諸子勿犯過失,希望女兒恪守婦道,以保平安。第一章21號行蜀州金堤府左果毅都尉張暈之妻姚氏(722-788),育有子女各三人。貞元四年(788)夏,67歲終于京第,臨終“屬念誠深,憂之季男,恤于仲女。仲女久披緇服,竟無房院住持;季男初長成人,未有職事依附。緬想爾等,棲棲者歟!吾言及痛心,不忍瞑目,深思兩遂,在爾諸男,速宣勉旃,無負吾志。”姚氏在遺言中并未提及丈夫的歸葬和自己的喪葬事宜,而是擔心早出家的女兒因未獲度牒而沒有隸屬的寺院,剛剛成人的小兒子還未獲得安身立命的職事。十分關心子女的婚姻問題。第一章69號河東節(jié)度判官監(jiān)察御史韋慶復(?-809)之妻裴棣(810-846),丈夫先逝后,守寡38年,“以成就門戶為念”。其女適前進士于球,不幸無與偕老,兒子韋退之任將仕郎前監(jiān)察御史里行。會昌六年(846),裴氏64歲病逝。值其寢疾,子女問安之際,必曰:“今沒無恨。然吾子家未立,且艱難于名,今方整羽翼,所未忍舍之。以是汲汲于醫(yī)藥。”第三章4號鳳翔府麟游縣令李欽說之妻趙氏(838-871),咸通十二年(871)秋,34歲病逝于奉天縣官舍。將臨大漸,齋沐俟時,“視兒女以哀傷,泫然血淚”。以上四例中,有三例女性在臨終前對兒女的擔心都有體現(xiàn),并沒有表現(xiàn)出重男輕女的傾向,僅裴棣一例特別表現(xiàn)出對兒子的關心,這或許與其丈夫早逝,她希望兒子能夠承擔起韋家的門戶有關。不同于裴棣,第二章2號吏部郎中、河南少尹苗府君(卒于805年之前)夫人楊氏(756-807)則十分擔心其子的未來生活。元和二年(807)秋,她52歲卒,“臨決付命,遺恨悲于弟妹。念汝少孤,遭世不愍。吾之疾苦,未卜前途。撫育之分,未能使汝免于饑寒之憂。仰惟先軌,骨肉標擗,痛毒何追。”因離開早孤的弟妹而遺憾,對其子苗讓依依不舍。

有的女性對不能再侍奉老人表示遺憾。第二章7號試左內率府胄曹參軍裴簡之妻崔氏(789-814),婚后一年半過世,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臨終前與裴簡及父母訣別,“臨歿辭所事所生,以不克為婦為子為恨,謂所從以不疏己宗為托。”以不能繼續(xù)進孝于姑婆、侍奉丈夫為遺憾。第二章26號前華州華陰縣尉夏侯敏續(xù)弦崔氏(798-822),與其姊先后嫁夏侯敏為妻。長慶二年(822),不幸在婚后兩年因誕育子嗣而生病,她對前往探視的姑婆泣而言曰:“妾不才,幸為姑之冢婦。今形貌羸瘵,不類于人。所憾者,事姑之節(jié)未彰,埋魂之禍將及。茍氣不絕息,命或更生,則愿髡髪居家,沒齒侍姑之左右。”當年四月底,年僅25歲終于東都私第。臨終前,崔氏為不能對公婆盡孝而遺憾。第三章41號前滄齊協(xié)律北平田宿之妻李鵠(834-859),好讀書,儒籍外亦好釋老氏書。不幸婚后一年半病逝,年僅26歲。臨終謂其夫曰:“所沉恨者,來子家未再周,舅姑知我厚,不得盡供養(yǎng)之道,以報慈愛,死且不瞑矣。”深以不能盡孝舅姑為憾。

有的因病而亡的女性,盡管自身很痛苦,但不忍言己苦以焦其母之心。第一章33號嶺南節(jié)度使薛玨孫女薛氏(799-822),10歲時其父河南府緱氏縣尉薛弘慶(?-808)亡,其母為范陽盧氏。因疾未嫁,“雖有甚苦輒不出于口”,忍痛不言。及既甚,人問其故,答曰:“生之短長,命也。予未大盡,天其自瘳。予命茍至矣,言之又何求耶?且吾奚忍以將盡之身前,焦吾母之心哉。”為了不讓寡母擔心,薛氏女忍痛不言。

二、未及與親人訣別

與親人訣別是唐代女性一項重要的臨終關懷事項,女性逝者在臨終之前很希望與親人見上最后一面(詳見第六章第一節(jié)相關內容),如果未能與想見面的親人見面則會深感遺憾。以下試舉三例說明。

第三章6號同州夏陽縣令陸翰夫人元氏(770-804),生兩男兩女,貞元末,35歲終于夏陽私第。辭世之日,陸翰“職于使,又不克董喪”,“縻職他縣,至則無及矣。”元氏兄弟四人或游遠,或守官,或歸養(yǎng),皆不克會葬。將訣之際,子號女泣,問其遺訓,則曰:“吾幼也辭家,報親日短,今則已矣,不見吾親。親乎,親乎!”她以未見及父母兄弟訣別而傷感。

第一章12號荊南監(jiān)軍使、行內常侍吳德墉之妻趙氏(807-863),咸通四年(863),57歲終于京第。臨終召左右曰:“夫萬品修短,各有其分,吾于生死,茍無惑焉。□我所天,掌國命,監(jiān)撫藩維,恨不得面訣存沒,永謝幽明。”因未得面訣夫君,長吁數(shù)聲,復以遺言誡令叮囑諸子。趙氏身歿之前領悟了生死要義,已不再困惑,另一方面又以不能面辭在外監(jiān)軍的丈夫為遺憾。

第二章57號鄂州中丞鄭鸞第二女鄭張八(861-877),因病17歲終于乾符四年(877)。其長姊適高氏,“別離數(shù)年,未克會面。每至望戀,言與淚俱。”及其抱病,又遭季兄之禍,“積其悲惋,成于膏盲。”其舅鄉(xiāng)貢進士綬曾聞其疾病中之語,遺意昭然彰顯了其孝愛之心。

三、其他遺憾

有的女性遺憾于不能與丈夫偕老。第一章51號右補闕高蓋之妻劉寶(713-755),天寶十四載(755),43歲病逝于長安宣平里。危亟之際,在給丈夫高蓋的遺言中,表達出其臨終的遺憾心態(tài),“獲觀先人,誠愜所仰。但阻偕老,顧深吞恨。”

有的女性以父祖未及祔葬為遺憾。第三章54號河南府河南縣丞進士李渙之妻河東裴琡(814-849),大中三年(849)秋,李渙將述職河南縣丞時,裴氏36歲,以疾歿于揚州。臨終希望薄葬,“唯曰二代未袝,越在他鄉(xiāng),此志不申,歿以為恨。”其父成都府新繁主簿裴敬、祖祔江陵縣尉裴翊未能祔葬,成為其遺恨。

個別女性因長期憂愁不壽而早卒。滎陽鄭瓊(809-841),字德潤,鹽鐵司、殿中御史鄭博古之女,出嫁兗海沂密等州觀察推官、文林郎、試大理評事楊牢(801-858)。其夫出身關中高門之家,《新唐書》卷188有傳,年少以孝著名。28歲擢進士第,當年娶同為高門的鄭瓊為妻。然楊牢因“性狷急”,“累居幕府,主人同列多不容。”而鄭瓊雖“有志行”,夫妻感情并不融洽,這從楊牢在外有別宅婦并生有一子可以看出。故她性本悲怯,每自疑不壽,自云:“吾年七歲,時在京城中有以周易過門者,先夫人為吾筮之,遇乾之剝,以□之壽不能過三十。”由是懇苦求助于佛道,衣黃食蔬齋戒,諷誦道德經(jīng),抄寫佛經(jīng),晦朔放生,以圖庇佑。同時十分在意平日吉兇征兆,惡聞哭聲,喜吉語。開成五年(840)春,鄭瓊得疾,服藥未效,自以焦氏易林筮之。遇□字辭乾坤,既恐惑,因多惡夢。踰年歿于東都。鄭瓊出身官宦之家,善守婦道,但性格悲怯,因幼年卜卦而深憂自己不能以壽終,變得疑神疑鬼,事事小心,最終因過分憂慮33歲便過世。

以上諸例,從側面反映出雖然唐代女性中頗有一些巾幗英雄,但大多數(shù)仍是扮演著傳統(tǒng)的相夫教子、贍養(yǎng)老人等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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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而死型

古代社會,女性不事生產,她們的身份、地位具有依附性,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丈夫的離世會對她們造成重大打擊。從唐代女性遺言的臨終心態(tài)來看,在離世之前痛苦而死者以多年寡居女性和丈夫先于女性離世者為主,她們因各種原因痛苦而死。

一、追隨丈夫求死

第三章19號汝南郡真陽縣尉裴處琎(?-750)之妻趙氏(?-750),其丈夫天寶后期病逝于真陽縣廨宇。自丈夫臥疾,趙氏“恒求代死之師。倏忽云亡,旋作輟弦之讖。”13日之后,其預言成真,亦卒于真陽。同樣情形的還有第一章57號校書郎殷保晦之妻封絢(卒于881-882年間),其祖父封敖在宣宗朝曾任禮部侍郎、戶部尚書,還曾任地方節(jié)度使。唐末黃巢入長安時,夫妻共匿于蘭陵里,殷保晦逃走。賊悅封氏貌美,欲娶之,并以死相逼。封絢罵曰:“我,公卿子,守正而死,猶生也,終不辱逆賊手!”因遇害。唐代戰(zhàn)爭期間與唐末戰(zhàn)爭期間的此類女性,與隋末亂世戰(zhàn)爭遺言具有相同內容,由此可見戰(zhàn)爭與亂世帶給女性的痛苦是十分巨大的,她們往往難以承受。

一些唐代女性在在遭遇非常之變時,特別是丈夫被害的情況下,自己也選擇追隨亡夫而去,表現(xiàn)出逝不生還的決心。第三章67號端州司馬楊收夫人韋東真(?-870)因丈夫前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楊收冤死而悲憤不已,“動思冥佑,逝不生還。”一日即其子而命曰:“承家事死之道,爾宜保其舊;積善流慶之報,庶可濯吾冤。有生必謝,吾奚獨存于是?”遂“擊心而嘷,一往不返。”

二、寡婦以未亡人自居

有的女性則在丈夫卒后,為了照顧孩子或孝順舅姑,以未亡人心態(tài)生活,心如死灰,生活缺少希望,最終哀痛而死。這類女性一般夫妻感情較好。唐前期之例如:第三章11號太府卿裴友植繼室、平原郡夫人渤海封氏(670-726),開元十四年(726),57歲病逝于河南陸渾縣山舍。其丈夫先逝,并已與前妻鄭氏合葬,封氏以未亡人自稱,且遺言不與丈夫合葬:“吾性略近俗,事存遠風。后起孤墳,無循合葬。”又如德陽郡什邡縣令京兆韋長卿(685-741)之妻河東薛氏(698-744),在丈夫卒后,“孀嫠至艱,縞練行變。”天寶三載(744)“自蜀還秦”,護送丈夫靈柩返回長安。此后“久客思鄉(xiāng),以從懷土之戀”的薛氏,以“未亡為稱,但深同穴之悲。”當年染疾,47歲終于西京昭國里私第。當年七月,夫妻合祔于長安城南畢原。

唐后期此類例子更多。第二章53號秘書郎、兼攝虢州朱陽縣令席府君續(xù)弦楊云(716-774),安史之亂時期,“河洛再陷,關輔大恐。交兵建燧,群盜蜂起”,其丈夫席府君“憂憤即世”,其前妻韋氏所生四子亦“殲逝”。楊云遵守丈夫遺言,將其歸葬于龍門山北趾,并為因戰(zhàn)亂而未及立塋碑的舅公建碑。之后,她才“歿無恨”,“于龍門塋域,溉柏掃墓,啟手待終而已矣。”直至大歷九年(774),59歲終于河南縣敦行里私第。此例中,楊云在丈夫死后,已經(jīng)心灰意冷,只是為了處理丈夫和舅姑的喪事,才勉力生活,之后便“啟手待終”了。尚書屯田員外郎于申夫人京兆韋懿仁(755-807),大理少卿韋光弼長女,太子仆韋昭訓孫女,戶部侍郎李嶧外孫女。大歷三年(768),初及笄,歸于京兆尹、御史大夫于頎元子進士于申(754-793),兩年后成禮。婚后23年,貞元九年(793)八月,于申即世,“夫人哀深晝哭,言稱未亡,誓固柏舟,事光彤管。檳落榮辱,棲息空門,耽味玄言,深入禪悅,孀婺齋潔,一十五年。”韋氏以未亡人自稱,寡居15年,以信佛為精神寄托。元和二年(807)五月,終于京師宣平里第。三個多月之后,長女之婿馮翊令清河崔澤,護其喪,祔于興平縣于申舊塋。其銘文載:“屯田舊塋,松槚森列,夫人歸祔,雙鳳同穴。”第三章3號太學博士班繇之妻李氏(?-831),生數(shù)子,但“唯長子及甫孝侍于側”,其余均夭折。丈夫死后,李氏“旦暮不食,而及甫號擗過禮。”曰:“吾所未亡者以爾,吾聞西方教日一食,吾從之,以抑其心。”大和五年(831)春末終于京兆渭南之別業(yè)。

在唐代,有部分女性出于未亡人的心態(tài)而不欲就醫(yī)服藥。第一章2號唐太宗充容徐惠(627-650),太宗崩逝后,“追思顧遇之恩,哀慕愈甚,發(fā)疾不自醫(yī)。”病甚,謂所親曰:“吾荷顧實深,志在早歿,魂其有靈,得侍園寢,吾之志也。”并為七言詩及連珠以見其志。太宗崩逝后一年,徐惠24歲便病逝。第一章6號順宗李誦(761-806)王良娣、謚莊憲皇后(763-816),生前“深抑外家,無豪絲假貸,訓厲內職,有古后妃風。”元和十一年(816),54歲崩于長安南內咸寧殿,祔葬于順宗豐陵。遺令曰:“皇太后敬問具位。萬物之理,必歸于有極,未亡人嬰霜露疾,日以衰頓,幸終天年,得奉陵寢,志愿獲矣,其何所哀。”第一章50號國子監(jiān)丞、興州刺史郭镠之妻韋玨(813-877),乾符三年(876)冬,其丈夫病逝,韋氏為丈夫服喪禮畢后得疾,以未亡人自稱,拒絕“骨肉家隸的“趍召醫(yī)藥”。其曰:“婦之失儷,謂未亡人待亡者也。”故“巫醫(yī)不征,藥餌不前”,乾符四年二月,65歲卒。其骨肉最后似遵從母命,并未求醫(yī)服藥。還有一位女性則因已完成今生任務而拒絕醫(yī)藥。第三章52號陳后主叔寶之玄孫潁川郡夫人陳照(697-744),初為東海徐文公之妻,生子徐昆,后依其伯父衢州長史陳希寂、叔父衡州刺史陳希固之命,改嫁揚州江陽縣令盧全壽。陳氏博學多識,儒釋道兼通,且造詣極高。其子徐昆參軍滎陽軍事,又親迎南安龐氏成親,陳照曰:“吾恐不及此,及此非天乎。睹其從宦與成其室,吾事畢矣,焉用生焉!”故“構疾不醫(yī),奄至薨背。”天寶三載(744)正月,48歲薨于江陽縣之官舍。陳照未滿知命即拒絕醫(yī)療,撒手人寰,表明她已經(jīng)對人生沒有了其他的希望,故不愿再活。

以上,徐惠、韋玨都是在丈夫死后,以未亡人的心態(tài)欲追隨丈夫于地下,一般是夫妻感情較好,故做此選擇。莊憲王皇后以得奉順宗陵寢為己愿,她是在順宗卒后10年,54歲病逝的。沈伯弘在其《唐代醫(yī)療設施及其效益評估》一文中以徐惠和李勣、吳湊兩位官員之例,指出前者是出于不想獨活于世的心愿,后者是出于對此生的滿意,已經(jīng)看透生死的心態(tài)。作者提出唐人得疾不延醫(yī)的思想,認為其相當特別,但又言“也不能排除這種思想在唐人間的普遍性”。其看法具有一定矛盾,并進而上升到另一個層面,提出這種思想是唐代醫(yī)學普及的最大阻力。就筆者目前所見,唐人得疾不延醫(yī),除了沈氏文中所談到的這兩種心態(tài),還有前述唐人預知自己壽數(shù)將,醫(yī)藥已經(jīng)無力回天,故不再服藥,不欲浪費金錢和醫(yī)藥資源,這是其達觀知命的一種表現(xiàn),例證見第一節(jié)的問題四。真正符合沈氏所言得疾不延醫(yī),不助于醫(yī)學普及的就是出于未亡人心態(tài)而拒絕就醫(yī),還有看透人生,將人生視作一種已經(jīng)完成的任務,但這種情況,就筆者所掌握的唐人遺言700余例來看,這只占極小的比例,故絕非普遍,這種思想并不可能成為唐代醫(yī)學普及的最大阻力。

三、因其他原因痛苦而死

有的女性臨終前表達了自己飽受病痛折磨之苦。第一章27號京師興圣寺主尼法澄(630-729),同州馮翊縣令孫同第二女。開元十七年(729)冬,因風疾臥病二旬,飲食絕口月余之后,除飲水之外,坐繩床七日不動方卒,90歲。

有的女性在臨終前感嘆人生之孤苦。第二章42號殿中少監(jiān)王汶(?-824)之妻、樂安郡太君蔣氏(754-826),吏部侍郎、大理卿蔣欽緒孫女、鞏縣主簿蔣清(?-754)之女,其子王袞官至吏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安史之亂期間,其父鞏縣主簿蔣清與御史中丞盧奕同殉國,時蔣氏僅出生一月,因母親范陽盧氏攜之藏于井中而幸免于難。寶歷二年(826),蔣氏73歲,病逝于東都宅第。因其幼孤,早年隨母在軍旅中顛沛流離,深感人生之孤苦。故其“誦妙法蓮華經(jīng),廣自在惠因,法誨實相義。”晚年“亦探黃老之術,受正一箓,道號道微。王袞饋藥之辰,嘗有命曰:“昔我孤苦,每懷忘生。復思□情,誰與追遠。爾念此誡,有時而行。是以偷視晦明,忍死未敢。”

被政敵冤殺者則不僅抱憾而終而已,還在臨終前詛咒仇敵。第一章4號唐高宗蕭淑妃(?-655),在被皇后武瞾害死之前表達了對武曌的仇恨。武后得知高宗對王皇后、蕭良娣仍有感情后,詔杖二人百,剔其手足,投釀甕中,數(shù)日死。初,詔旨到,蕭良娣罵曰:“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后為貓,使武氏為鼠,吾當扼其喉以報。”武后后詔六宮毋畜貓,這也是她搬至洛陽辦公的原因之一。

勇于赴死型

人生有限,畏死為常態(tài),但一部分女性會在一些特殊時刻主動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有的女性因不肯受辱于賊人而勇于赴死。第三章66號安樂公主府倉曹流人符鳳之妻玉英(約卒于唐睿宗時期),極姝美。符鳳知安樂公主駙馬武延秀有不臣之心,謂之大周可再興,每勸武延秀著皂襖以應之。其后,武延秀夫妻死于唐隆政變,公主被追貶為悖逆庶人。符鳳流放嶺南,在廣州為獠所殺。時玉英亦同徙,獠賊“脅玉英私之”,她謊稱:“一婦人不足事眾男子,請推一長者。”更衣盛服,立于舟,罵曰:“受賊辱,不如死!”之后跳海而亡。第一章57號戶部尚書封敖孫女、校書郎殷保晦之妻封絢(卒于881-882年間),唐末黃巢入長安時,有賊悅其姿色,逼娶之。封絢罵曰:“我,公卿子,守正而死,猶生也,終不辱逆賊手!”遂遇害。玉英和封絢在出于絕對弱勢的情況下,不肯忍辱偷生,被迫結束自己的生命。

某些在政變中的官員家眷,選擇寧死不屈。大和九年(835年),宰相李訓、鳳翔隴右節(jié)度使鄭注因甘露之變失敗被殺。禮部郎中錢可復曾為鄭注寮屬,將死,其女僅14歲,為父祈免,曰:“殺我父,何面目以生!”抱可復求死,亦被斬。同樣受鄭注牽連,曾任鄭注掌書記的右拾遺盧弘茂之妻蕭氏亦舍身赴死。大和九年(835年),蕭氏臨刑詬曰:“我太后妹,奴輩可來殺!”兵皆斂手,免死。她的結局較好,幸而獲存。

有的女性具有一定的政治身份,因不忍受辱,在自己政權滅亡之際選擇自殺,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第一章34號唐宣宗第四女廣德公主(?-881),在中和元年(881),在丈夫尚書右仆射于琮為黃巢所害后,并賊號咷而謂曰:“予即天子女,不宜復存,可與相公俱死。”誓與國家共存亡、與夫君共死生。同日,自縊于室中。另外,第三章68王世充兄女王氏(?-620),在王世充將敗時,其丈夫鄭政權滎州刺史楊慶欲攜其同歸長安,王氏謂之曰:“國家以妾奉箕帚于公者,欲以申厚意,結公心耳。今叔父窮迫,家國阽危,而公不顧婚姻,孤負付屬,為全身之計,非妾所能責公也。妾若至長安,則公家一婢耳,何用妾為!愿得送還東都,君之惠也。”鑒于自己的特殊身份,不欲歸唐,表示愿回洛陽,楊慶不許。王氏“遂沐浴靚妝,仰藥而死。”

以上分淡定接受、遺憾擔憂、痛苦而死、勇于赴死四種類型,對唐代女性的臨終心態(tài)進行說明。從這些女性在生死之際的不同心態(tài),可見她們不同的死亡觀。在臨近生命的重點之際,相當多的女性已經(jīng)能夠坦然地面對死亡;個別女性義不受辱,選擇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部分女性今生留有沒能達成的遺憾;部分女性則痛苦而死。在已婚女性以丈夫為天的中國古代,女性在寡居后,很多人選擇信佛作為寄托,還有的女性以未亡人自稱,內心十分痛苦,難以自解。

(本文摘自么振華、呂璐瑤著《遺言中的隋唐女性世界:離形去智 無累乎物》,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年9月。澎湃新聞經(jīng)授權發(fā)布,原文注釋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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