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達財經 文|張凱旌 編|深海

“2018年90后女生因懷孕時精神焦慮，看醫院門診，后2021年患癌，本以為參加的相互寶可以提供30萬的醫療費，沒想到相互寶以她有精神病為由拒賠。”8月10日，浙江漢鼎律師事務所律師張永輝在微博中稱，相互寶存在理賠難。

上述“90后女生”陳女士向雷達財經表示，中國人壽已經對自己的病癥進行了理賠，但相互寶始終不愿賠付，并試圖讓自己證明抑郁癥不是精神病。

目前陳女士計劃訴諸法律途徑，該案已在杭州市西湖區法院立案。

這并非張永輝首次炮轟相互寶理賠難。今年4月2日，張永輝發微博，“同一個疾病，中國太平洋保險給予理賠，但相互寶卻拒絕理賠。請問相互寶，你們是不是應該改名叫相互不保？”

連遭張永輝炮轟的相互寶，用戶數量出現下降趨勢。數據顯示，相互寶2021年8月第1期互助的分攤人數為8382.2萬人，相較年初下降了1718萬人，比去年同期更是少了逾2100萬人。與此同時，相互寶的分攤費水漲船高，最新一期已超過7元。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多家互聯網互助平臺已關停。今年6月曾有消息稱相互寶將被關停，相互寶方面隨即辟謠，但隨著監管政策的收緊，行業對相互寶未來命運產生了諸多猜測。

怎么證明抑郁癥不是精神病？

“這個理由我真的太難接受了，我也去問過當年診斷的醫生，他告訴我當時絕對不是精神病。”

2017年下半年，由于娘家的經濟原因，陳女士壓力陡增。根據醫院開具的診斷，2018年4月，陳女士一度出現夜眠差、手腳麻木、感到失眠后精力不能回復、曾有1個月以上的情緒低落等癥狀，并被醫院診斷出現抑郁狀態。

本來隨著經濟壓力的減輕，陳女士的情緒有所好轉，但2018年12月，陳女士又開始出現情緒波動。在她看來，這次是孕激素的原因。

“孕期身體各種內分泌的改變，本來脾氣就很易變。”2019年，陳女士的身體和情緒狀態都有較大改善，她也于2019年12月加入了相互寶，但不幸的是，2020年12月，陳女士被確診患上了浸潤性腺癌。

相互寶的公示案例中，就有浸潤性腺癌的理賠者，符合相互寶“惡性腫瘤”的互助內容。

但陳女士遭到了拒賠，相互寶給出的拒賠理由落在了對陳女士加入條件的追究上。

根據相互寶對加入者的健康要求，擬加入相互寶的自然人既往或目前不能出現下列疾病或癥狀，其中包括a-f六項，而精神病則被歸在e項中。

一同被歸為e項的疾病還有再生障礙性貧血、系統性紅斑狼瘡、類風濕性關節炎、慢性阻塞性肺病、帕金森氏病、癲癇、癱瘓、艾滋病、艾滋病毒攜帶。

按照陳女士的描述，相互寶拒賠的理由即為抑郁癥歸屬于精神病的一種。“我只是有抑郁癥狀，也不是抑郁癥，這只能算心理疾病。心理疾病與精神疾病在病因、臨床表現、治療預后都是有區別的。”陳女士強調。

在醫學方面，心理疾病和精神病確實存在區分。

知乎上，一位在多倫多大學主修心理學的用戶指出，心理疾病包括所有的抑郁、焦慮、強迫癥、精神分裂、人格障礙等等，而"精神病"根據美國心理協會權威的DSM 5（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5版），通常伴有妄想、幻想、思維/言語錯亂、不正常的運動行為（包括緊張性精神分裂癥）等其他負面癥狀中的1個或多個。

還有自稱是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原理碩士的用戶表示，根據《大辭海·心理學卷》，精神病亦稱“重性精神障礙”，患者精神功能明顯異常，且社會功能受損而不能與現實保持恰當聯系。

而在疾病及有關保健問題的國際分類第11版（ICD-11）的精神與行為障礙類別目錄中，也對抑郁障礙發作時，帶有或不帶有精神病性特征做了區分。

雷達財經致電相互寶客服，客服稱，只要和抑郁狀態、抑郁癥沾邊，無論是否康復，都不符合加入條件，這里的精神病泛指所有和心理疾病、精神疾病有關的病癥。而當被問及為何在條款中沒有明確標出精神病的具體指向時，客服則表示需要向上級匯報，三個工作日內會有答復。

律師張永輝認為，“這屬于不利于當事人的擴大解釋，不能加入相互寶的精神病需要嚴格界定其概念，不是沾邊就算。另外抑郁癥屬不屬于精神病是沒有嚴格的界定，不知道相互寶是依據什么法律文件，認定這種情況就屬于精神病？”

張永輝還稱，相互寶的健康要求寫的太含糊，出險后就拿出來一堆細則，明顯對消費者不利，既然沾邊就應該事前寫清楚，給消費者知情權。否則應該參考保險法有利于當事人原則，認為不屬于精神病。

相互寶拒賠，中國人壽理賠

“精神疾病400多種，其中焦慮癥、抑郁癥，失眠癥等都是非常普遍的，這樣中國14億人口中試問有多少符合條件？你們鼓勵大家加入，卻變相拒賠，我真不知道你們讓我們加入的初衷是什么？”對于相互寶拒賠的情況，陳女士表示憤慨。

據張永輝介紹，目前陳女士計劃訴諸法律途徑，該案已在杭州市西湖區法院立案。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相互寶，陳女士還投了中國人壽的商業保險，后者給予了陳女士10萬元的理賠。

雷達財經梳理發現，相互寶不賠付，其他保險公司賠付的案例并非首次出現。

就在4個月前，羅先生被太平洋保險公司認定為急性心肌梗塞重癥，并且給予了理賠；但相互寶卻以羅先生的心電圖沒有明確顯示心肌梗塞為由，指出羅先生確診疾病不屬于條款中的重疾。

而在更早之前，還有用戶在向相互寶申請賠償時，遇到了"證明你媽是你媽"、"證明開顱是意外"等情況。

分攤人數驟降，投訴人數陡增

公開信息顯示，相互寶原名“相互保”，于2018年10月在支付寶上線，初創時主體公司為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螞蟻金服在該公司的持股比例為34.5%。相互保曾以"0元加入，最高享受30萬元保障"為宣傳點，上線9日內用戶數突破1000萬。

隨后不久，信美人壽就被監管部門約談，2018年11月27日，支付寶宣布"相互保"升級為"相互寶"，后者定位成一款基于互聯網的互助計劃。

發展至2019年8月，相互寶的分攤人數已突破8000萬，并在2020年4月穩定在1.05億左右。然而，隨著監管收緊，網絡互助頭部平臺開始大量關停，相互寶作為其中體量最大的網絡互助產品，也受到了不小影響。

2020年8月，百度燈火互助推出10個月后關停，44萬人解散，拉開了互聯網公司下線互助產品的序幕。

2021年1-5月，美團互助、輕松互助、水滴互助、悟空互助、小米互助、360互助先后關停，7月，新浪互助成為了年內第7家，也是大廠中第8家關停的互助計劃。

與此同時，相互寶的分攤人數也在不斷下降，最新一期已不到8400萬人，回到了兩年前的水平。

雖然分攤人數與2019年8月時相近，但幫助成員的數量已不可同日而語。平臺顯示：每期分攤金額=（互助金+管理費）/分攤成員數，管理費隨待救助人數增加而增加。而最新一期的救助人數已上升至4115人，是兩年前的7-8倍。

這也就意味著，平均每人所承擔的分攤金額會大幅上漲。據悉，2019年1-3月，分攤金分別為3分、3分、1分錢；至2020年10月第一期，分攤金已達4.23元；而最新一期的分攤費則已突破7元。

據此計算，年內分攤金額的上漲幅度已達36%，而從2019年初至今，分攤費漲幅超240倍。如果分攤人數持續下降，救助人數不斷增加，那么分攤金額的上漲將不會停止。

在微博話題#相互寶分攤金上漲#下，不少網友均表示，因為無法忍受高額的分攤金，已選擇退出相互寶。

而由于被扣除的費用不斷增加，越來越多的用戶稱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直被自動扣款，并在黑貓投訴平臺發起投訴。

2020年10月12日，相互寶成立兩年之際，雷達財經在黑貓投訴平臺中搜索“相互寶”，得到了632條投訴結果；至2021年4月21日，僅過了半年，這一數量已翻倍至1387條；而8月11日，相關投訴為2323條，幾乎是10個月前的4倍。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如此，相互寶依然未能實現盈虧平衡。

2021年3月，相互寶曾公布2020年運營成績單，報告期內其實際收到的管理費共計7.29億元。而目前維持平臺運轉的唯一收入，即是來自成員分攤金額8%的管理費。2020年，管理費的使用情況是，41%用于調查審核，38%用于科技投入，其他用于人力、房租等成本。

螞蟻金服相互寶事業部總經理邵曉東稱，“相互寶的管理費收取標準已是行業較低水平，目前尚未實現盈虧平衡。接下來會繼續加大科技投入，不斷提升互助體驗、降低運營成本。”

六月曾被傳關停

據報道，6月7日曾有消息稱，相互寶或于6月11日被關停，但相互寶方面回應稱其為“假消息”。

雖然公司方面進行了辟謠，但相互寶面臨的政策風險一直高懸。

2018年9月，銀保監會在《非法商業保險活動分析及對策建議》一文中指出，要把網絡互助納入監管，盡快研究準入標準，實現持牌經營和合法經營。

2020年9月，銀保監會打非局再次發文指出，最近一段時期野蠻生長的網絡互助平臺，本質上具有商業保險的特征，但目前沒有明確的監管主體和監管標準，處于無人監管的尷尬境地；12月，銀保監會發布《互聯網保險業務監管辦法》，明確要求持牌經營要求，禁止非保險機構開展互聯網保險業務。

2021年4月，銀保監會副主席肖遠企還曾表示，一方面要看到網絡互助的正面作用，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其潛在的風險。“是慈善就歸于慈善，如果打著互助旗號從事金融業、保險業，就偏離了互助的本質，需要糾正。所有的金融活動都必須要‘有證駕駛’。”

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律師李亞認為，隨著其他網絡互助平臺的關閉，相互寶也不會獨善其身。“相互寶產品的體量很大，我想監管部門也會考慮社會效果的問題，相互寶同樣面臨整改、轉型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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