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松子 博物館丨看展覽

中國的飲酒文化源遠流長，今天，酒對于廣大人民群眾而言，幾乎是宴會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種飲品。

但與之相關的酒桌文化，其評價卻莫衷一是。有人覺得是傳統(tǒng)文化，是一種玩笑樂趣；有人覺得是對他人的不尊重，是文化的糟粕。

小品《醉酒》，CCTV3《快樂驛站》

某些人，在酒桌上借酒撒瘋，做出低俗舉動，甚至以飲酒、醉酒之名，行違背公序良俗、違法亂紀之實，為人民所不齒，為法律所不容，卻找諸多理由為自己辯解。

聚會宴飲之時，進行一些的娛樂活動無可厚非，但一定要玩那些低俗的游戲嗎？且看古人在酒桌上，是何等文雅！

古人在酒桌上為增進飲酒時的樂趣，稱做行酒令，中國是禮儀之邦，其萌芽與中國傳統(tǒng)禮教文化的發(fā)展，有著一定的淵源關系。

最初的酒令是周代酒官制度的產(chǎn)物，《詩經(jīng)》中所提到的“立之監(jiān)”、“位之史”一類的主酒官吏，便是“酒令”二字的伊始含義。經(jīng)過后代的發(fā)展與豐富，至唐代，社會生活中飲酒行令的現(xiàn)象已經(jīng)十分盛行。

游戲令

古人飲酒時也會玩一些游戲，既促進大家的互動，又考驗思維、軀體的敏捷性。

猜枚令：就是手里握一些小東西，可以是錢幣、棋子、花生、蓮子等等，握于兩掌之中，然后任出一掌，讓對方猜測枚數(shù)或顏色。

猜枚源于射覆與藏鉤，古人也稱“猜”作“射”；“藏鉤”是參加游戲的人分成兩隊，一隊藏物，一隊猜謎，以能否猜中分決勝負。李商隱《無題》詩中，就描寫有“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的情景。

宴飲圖壁畫，中唐前期

1987年陜西省西安市南里王村韋氏家族墓出土

傳遞令：類似于今天的擊鼓傳花，可用花作為傳遞物，也可用其它物品。

唐代流行一種拋打令，在酒宴上來回傳遞香球、酒盞、花束、柳枝等行令器物，并在拋打樂曲的伴奏下，載歌載舞，根據(jù)節(jié)奏的快慢疾徐，表現(xiàn)程序化的動作。

臨近尾聲時，傳遞器物的次序逐漸被打亂，香球在賓客中間飛舞穿梭，大家都爭著拋開，生怕最后會在自己手中。

最后，被香球或杯盞等物擊中身體者，就要持之作舞，或者代飲罰酒。白居易在《醉后贈人》中描繪“香球趁拍回環(huán)合，花盞拋巡取次飛”，大家一面起舞，一面拋打，場面非常歡樂。

按照游戲規(guī)則，被香球擲中者，罰飲一杯；被飄帶碰到的，僅飲半杯即可，規(guī)則明確，免去爭議。

唐 佚名 《宮樂圖》有行酒令的后宮女眷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拍七：即行令者依順序報數(shù)，若至明七（即七、十七、二十七……）及暗七（即七的倍數(shù)，如十四、二十一……）時，應報者不能出聲，而要拍桌子，若不小心報出數(shù)來，則需罰酒。

手勢令：又稱“拇戰(zhàn)”、“豁拳”，自古有之，現(xiàn)在一般叫“劃拳”，它是由“猜枚”演化而來。

劃拳令一般而言是兩人對猜，一邊喊數(shù)，一邊出拳伸指。如果一人喊出的數(shù)字和兩人所比出手指之和相等時，此人就算勝利，另一人則需罰酒。

就像我們平常看到的那樣，喊數(shù)時會用特殊的名稱代替，五叫“五魁首”或“五花駱”，六叫“六六六”或“六六順”，七叫“七個巧”，等等。

元 錢選 《扶醉圖卷》 大都會博物館藏

不過，古人拇戰(zhàn)并不像現(xiàn)在有些地方那樣，不顧他人，一味地山呼海叫，猛喊急喝。有時，考慮到酒宴氣氛的和諧，也實行“啞戰(zhàn)”，即二人出手，不準張嘴，作聲者要遭罰酒，是不是文明多了？

當然，如果覺得太復雜，也有簡單的拳法，即眾所周知的剪刀、石頭、布。

籌令

籌令是一種十分特別的酒令，酒宴上，行令者在筒中抽籌，然后再根據(jù)籌上所刻令來進行勸酒。籌令需要籌具及令辭兩項物品方能進行。

盛唐之際，名門富豪常以美玉象牙鑲金錯銀，制造酒籌用以顯富，白居易就有“稍催朱蠟燭，徐動象牙籌”之詩句。

唐 銀鎏金“論語玉燭”龜形酒籌筒 圖源參考資料

1982年，江蘇鎮(zhèn)江出土一套唐代銀質(zhì)涂金酒令籌具，使用方法為將令簽放入筒中，行令時抽取一枚，讀其字句，然后決定如何飲酒。

這套令籌都是以《論語》為題作令，即首刻《論語》中一句，接到酒約一則，酒約有“自飲”、“勸飲”、“處”（受罰）和“放”（不罰）四種。

部分酒籌 圖源參考資料

“出門如見大賓——勸主人五分”，“五分”指的是半杯，“十分”為一杯，以此類推。

“擇其善者而從之——大器四十分”，抽到這支酒籌的人，要用大杯子喝下四杯酒。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請許兩人伴”，得拉上兩個好友，一同喝酒。

賭賽令

名曰賭賽，實則很看重參與者的能力，而不是只取決于運氣。

射箭及投壺：六藝包含禮、樂、射、書、御與數(shù)，因此，射箭不只是武夫所擅長的技藝，文人也用射箭來賭酒。

不過，因為射箭需室外較大的場地，所以射箭賭酒常出現(xiàn)在軍中飲宴或較大的宴會上。

南唐 周文矩 重屏會棋圖（宋摹本）故宮博物院藏

投壺是始于先秦時期的一種助飲游戲，在《禮記》第四十章中，曾專門規(guī)定了投壺過程中所應遵循的禮儀程序。主人得向賓客發(fā)出投壺的邀請，雙方推辭一番，才會正式開始。

酒宴上，賓主按照順序取箭，在相同的距離向壺中擲出，投壺所用的壺，是個小口徑的瓶子，很不容易投中，若投中者即可罰不中的人喝酒。

擲骰：投擲骰子這種游戲，是根據(jù)擲甩骰子所得的“采”即數(shù)目，對照預先達成的規(guī)則，來決定行酒的內(nèi)容與次序。

南唐 周文矩 重屏會棋圖（宋摹本）故宮博物院藏

賭棋：飲酒賭棋是古代不少嗜酒者樂此不疲的事，例如阮籍就喜歡與人下棋飲酒。以棋賭酒，一面下棋一面飲酒，既斗智又可飲酒，十分有趣。

文字令

文字令又稱為雅令，其來源可溯及古代席間誦詩的風氣，《尚書》中即有君臣在宴會上歌詠的場面。在酒宴上，以文字令來助興，不但賓主盡歡，且富有趣味，使得酒席氣氛活潑而熱鬧。

這種口頭文字令，多為斗機智、展現(xiàn)才華的娛樂活動。當然，行文字令時也有一些規(guī)則，文字令有捷令與限時令的分別。

捷令指的是，令官出令之后，在斟酒至席間某人處時，此人即需立刻應令，或者以擲骰子來指定應令人行令。限時令則在行令時，以點香來限制應令的時間。

復合令：也稱蹊蹺令，就是包括許多種酒令規(guī)則的酒令。復合令通常錯綜復雜，十分刁鉆古怪，是極不容易的酒令。

清 孫溫 《繪全本紅樓夢圖》中的宴會 旅順博物館藏

如《紅樓夢》里，寫到史湘云出酒令，要求一句古文，一句舊詩，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且要一句時憲書（即日歷）上面的話，不但如此，還得取酒席上有的物品作結

字令：拆字令的行令規(guī)則，就是需先設三個字，而后其中一字必須是前三個字所合成的，如“白玉石天子建碧室”。也有一字化為三字令。

經(jīng)史令：即以四書、五經(jīng)作題材的酒令。

頂針令：類似于成語接龍，如舍己救人、人定勝天、天長地久、久旱逢雨、雨過天晴、晴云秋月、月白風清、清規(guī)成律……等，也有念古詩的。

首尾同字令：即行令之第一字與最后一個字需相同，例如“道可道非常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文字顛倒令：即以兩字顛倒作詩句，如蘇軾與其同僚在翰林令酒時所行的酒令：有似無，仙子乘風游太虛；無似有，掬水分明月在手。

南宋 佚名 《春宴圖》 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其它類似的文字令還有：

增損令：“杜字去土加古成枯”

融合令：“山色空蒙雨亦奇”——崎

人名令：“強爺性祖有旋為”——孫樹

時詞令：“春宵一刻值千金”

色彩令：“問言豆葉幾時黃”

藥名詩令：“臥看牽牛織女星”

總之，酒令是飲酒場合中一種有輸贏的游戲，其歷史與酒一樣相當悠遠，當初設酒令意在禁止酗酒，只是慢慢地變成了游戲。

隨著娛樂宴飲需求的不斷提高，酒令最終演變成為一種純粹佐飲娛興的重要手段，成為一種融才智與知識、情趣與教育于一體的富有藝術氣息的酒宴游戲形式。

今天，我們常常會談文化復興，討論如何從傳統(tǒng)文化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對于酒桌文化，是不是也要反思，如何繼承傳統(tǒng)，又與時俱進？

不是所有存在的事物與社會風氣，都是合乎理性與道德的，低俗的酒桌文化，可休矣！

參考資料：

蔣一葵（明），《堯山堂外紀》

黃亦錫，《酒、酒器與傳統(tǒng)文化——中國古代酒文化研究》

朱步?jīng)_，《中國酒史：文化的脈絡》，《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21年第12期

劉建國、劉興，《江蘇丹徒丁卯橋出土唐代銀器窖藏》，《文物》1982年第11期

鄭朝平，《佐酒助興 愉心悅情——唐銀鎏金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及酒令籌》，《中華遺產(chǎn)》2007年第5期

原標題：《文雅酒令何其多，莫要借酒肆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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