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C919客機下線后，圍繞其能否用作軍用平臺的議論再次興起。無論C919能否“參軍”，中國軍隊對飛行速度更快的大型噴氣式飛機平臺的需求是客觀存在的。本期《鑄劍》講述中國空軍除空警2000外現役唯一大型噴氣式特種機圖-154M/D電子偵察機的故事。

作為國家戰略偵察體系的重要一環，空軍電子偵察機部隊長期以來都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而作為這支部隊的早期拳頭裝備，圖-154M/D的發展歷程更是少有人知。說起它的故事就要從其改裝母型，1984年進入前蘇聯民航使用的圖-154M中遠程噴氣式客機說起。

隨著1980年代中蘇關系緩和，兩國經貿往來開始恢復。剛剛在改革開放的春風中復蘇的中國民航急需擴大機隊，但又苦于囊中羞澀。此時價格遠低于西方客機的前蘇聯客機就成了頗有吸引力的選擇，而圖-154M則是當時前蘇聯客機中最適用于國內航線的型號。

從1985年到1994年，中國民航陸續引進了30架圖-154M。該機價格僅相當于波音737和A320的1/6到1/5，但和國外同類一樣，這些飛機在國內民航服役期間事故不斷，特別是1994年和1999年的兩起共造成224人遇難的墜機事故更是加速了它們離開民航的進程。

2002年10月31日，中國聯航的圖-154M執行最后一個班次的飛行，宣告該機正式退出國內民航（但聯航的圖-154M在轉交空軍專機部隊后仍然作為客機繼續承擔客運任務）。不過，圖-154M在中國的故事還遠未結束，在另外一個舞臺上它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早在圖-154M落戶民航的1985年，空軍就借助聯航的關系接觸到了這種飛機，后來又作為專機引進了十多架。由于幾乎使用過圖-154之前所有型號的蘇聯客機，深知蘇聯客機的秉性，加上專機部隊對安全可靠的嚴格要求，空軍對圖-154M的各類問題很早就有了解。

如果深入分析圖-154的諸多事故，其實很容易發現其中相當一部分是由于使用環境惡劣、缺乏精細的維修和人員操作失誤所造成的；而這除了與飛機在設計上對維護性的考慮不足有關之外，和該機（尤其是蘇聯解體后）的主要市場是在第三世界國家關系很大。

以前面說的兩次圖-154事故為例，1994年咸陽的那次是地勤在檢修時將一個插頭插反，結果造成方向舵工作錯亂而墜機；1999年溫州的那次是因為大修廠把升降舵操縱連桿裝錯了，又未發現問題隱患，導致飛行中連桿脫開，著陸時失去俯仰操控能力而失速墜機。

既然沒辦法根除，想要安全就必須從機務工作的細節抓起，從人員到操作流程到維護設備上都要加強。而為此付出的大量人力物力是否值得，對于以盈利為目標的民航來說確實值得商榷。但這些問題在空軍完全可以通過組織機務官兵以不計成本的維護方式解決。

所以對于以維護標準嚴格而著稱的空軍某專機師來說，保持一支短小精悍的圖-154M機隊安全運行并不像在民航那么困難。這也是空軍的圖-154M裝備至今將近30年無一事故，并涌現出以該師前裝備部副部長徐建平烈士為代表的一大批英雄機務人員楷模的重要原因。

圖-154M機隊的可靠性經受了多次重大任務的考驗。例如2008年抗震救災時，由于伊爾-76大型運輸機數量不足，征召民航貨機還需時間，作為客機并不適合運貨的圖-154M也第一時間奔赴一線，而且速度的優勢還使得圖-154M在緊急運輸空降兵時發揮了重要作用。

解決安全問題之后，圖-154M相對當時國內其他平臺就有了獨特的優勢。三臺D-30KU充沛的動力賦予該機優秀的高速飛行性能和加速/爬升性能，六輪小車式主起落架使得該機可以在前線軍用機場起降；雖然這給乘客帶來的不是享受，但作為軍機這就是優勢。

從平臺空間的角度講，起飛重量100噸級別的圖-154M，其客艙容積比起飛重量60-70噸的運-8的機艙容積還要大出幾十立方米；而從載荷航程性能考慮，商載5噸時具備6600km航程的圖-154M也遠遠勝過轟-6和運-8這兩個平臺，其巡航速度則幾乎是運-8的兩倍。

此時少量陳舊不堪的圖-4改電子偵察機早已于1988年全部退出現役，而其替代者轟電偵-6型電子偵察機受平臺性能限制，只能起到填補圖-4留下的編制空缺這一基本職能，難有較大作為。可以說，圖-154M在當時是最適合空軍用作特種用途改裝的大飛機平臺。

而且由于1989年之后的國際形勢，雖然民航此時開始引進多種安全指標比圖-154M優越的西方客機，但是在西方國家的種種限制面前想改裝波音空客的難度非常之大（這是后話），我們能選擇用于改裝電子偵察機這一事關軍隊機密的最好的飛機，只有它了。

而在周邊局勢日趨緊張的90年代，感受到“黑云壓城”氛圍的中國空軍迫切需要一種可以攜帶多種電子偵察設備對指定區域進行多頻段監視，具備較高的巡航速度、能夠快速抵達任務空域，同時要有足夠的留空時間，實現一定程度上戰略偵察能力的大型電子偵察機。

1992年空軍開始改裝首架圖-154M電子偵察機，型號改稱圖-154M/D（D代表電子偵察）型。由于沒有原機設計資料，加上國內缺乏噴氣式大飛機研發經驗，改裝工作并不容易；必須通過大量測繪獲得近似原始設計的數據，才能完成改裝所需的氣動和結構改型設計。

經過第一階段改裝的圖-154M/D機身下方加裝了多個半球形整流罩，里面有可以探測、識別和定位敵方的陸基和艦載雷達信號以及微波通訊信號的天線。這種針對不同工作模式信號源的分離式天線設計在早期的電子偵察機上很常見，但對電磁兼容和降低阻力都不利。

另外受限于國內的技術條件，機上操作界面非常簡陋，和圖-4/轟-6電子偵察機相比提高都很有限。經過一段時間的試用后，空軍認為該機性能難以滿足21世紀電子偵察的需要，完全依靠被動偵察手段的電子偵察機在偵察與反偵察斗爭日趨激烈的時代即將過時。

加之考慮到國產航電設備此時勢頭良好，空軍決定等待新型綜合電子偵察設備（特別是以合成孔徑雷達（SAR）為核心的機載合成孔徑偵察系統）完成研制后再行改造新機，因此并沒有立即按照這架樣機（后被稱作圖-154M/D-I型）的標準改裝更多的圖-154M。

而且隨著禁運解除，波音和空客的新型客機大量涌入中國市場，國內圖-154大部分轉賣給其他國家的航空公司，剩余飛機和大部份航材均移交聯航。這也為空軍獲得更多的圖-154M備件提供了便利，使得空軍依靠國內資源維持一支精干的圖-154M部隊成為可能。

1995年空軍開始利用SAR技術改裝另一架圖-154M。我國機載SAR的研制工作起步很早，早在“863計劃”中，星載/機載SAR和航空遙感實時傳輸系統這兩個項目就赫然在列。而這方面的成果，還要感謝中國1980年代引進的若干架“里爾”遙感航測機做出的貢獻。

這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飛機裝備了當時很先進的全套航空遙感設備，參與過1980年代中越邊境戰爭中的航空偵察。另外中國海軍在1986年引進的“獎狀”也曾作為863計劃支持完成的L波段SAR系統的試驗載機，該平臺通常被稱做中國科學院“獎狀”II遙感飛機。

在1998年抗洪中，該機就利用其剛剛裝備的國產試驗型機載L-SAR對災區進行了雷達成像測繪。在2013年雅安地震救災中，“獎狀”又一次第一時間飛臨災區上空，和空軍的“里爾”為救災指揮部共同提供了第一手災區圖像資料，“獎狀”和“里爾”堪稱一時瑜亮。

相比它倆，機體空間遠為龐大的圖-154M能安裝的設備更多；包括128通道的成像光譜儀、244通道的CCD成像光譜儀、高空間分辨率的CCD航空相機、地面圖像三維成像儀以及最重要的大尺寸陣列L波段合成孔徑雷達，涵蓋了從光學到電子偵察的各種偵察手段。

而且整套系統可以緊湊地布置在機身下方類似美國空軍E-8A“聯合星”的獨木舟狀大型整流罩內，原有的被動偵察系統則被整合到機體后部的淚滴狀整流罩內，降低了飛行阻力；使得圖-154M/D改裝后的航程仍然能夠達到6500km以上，符合空軍提出的技戰術要求。

首架新型偵察機改裝后，在幾次對北京周邊地區的實驗性試飛測繪中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績。隨后另兩架機齡較新的圖-154M，以及之前的那架M/D-I型也按此標準進行改裝。圖中表格來自俄羅斯航空歷史專家迪米特里·科米薩爾諾夫所著的《圖-154》一書的附錄。

從1996年臺海危機至今，每當某些勢力在我國周邊進行耀武揚威的軍事行動時，圖-154M/D都會迅速轉場到前進基地，飛臨現場附近監視這類行動中對方各類雷達的開機情況、常用通信頻率等，并對其兵力部署情況進行雷達成像偵察，多次受到軍委首長表揚。

當然和平時期的這種行動，雙方都心照不宣。后來圖-154M/D也經常遭遇外軍的干擾手段乃至是戰機攔截，圖中就是參與攔截的日本航空自衛隊F-15J戰斗機。隨著雙方這種無聲的“斗法”的不斷升級，圖-154M/D已經是這些國家和地區的空中力量的“老朋友”了。

例如2013年11月16日，我軍一架圖-154M/D沿著日本所謂“東海中間線”進行飛行；次日，同一架飛機再次出動，進一步沿著中國專屬經濟區邊界飛行。一周后，中國國防部正式對外宣布東海防空識別區，而識別區的邊界正是圖-154M/D在11月17日的飛行路線。

2014年3月8日，馬航MH370航班神秘失蹤，機上230名乘客下落不明，其中154名中國同胞的生命更是牽動人心。在與越南政府協調后，一架圖-154M/D直穿越南領空飛抵當時馬方宣稱失蹤地點泰國灣，試圖用偵察設備截獲MH370“黑匣子”信號，可惜最終未果。

雖然隨著中俄軍事互信程度加深，俄方已開始為圖-154M/D的保障提供幫助；而且即使技術援助斷絕，中國空軍在中短期內也能保障圖-154M機隊，但是在這些“老家伙”暫時還看不到繼承人的時候，中國空軍的每一架圖-154M/D依然是十分寶貴的戰略偵察資源。

而且隨著近年來美日等國在中國附近的軍事行動日益增多，我軍的偵察手段也必須對應增強以了解其動向。而現有的運-8高新系列飛機無論怎樣改進設備也無法彌補飛行速度的先天劣勢，而這對偵察機來說是非常不利的。所以現有的圖-154M/D機隊仍有擴充必要。

而我軍手中也不缺改裝平臺。由于那些之前在聯航運營的圖-154M相比國內其他民航機飛行頻率要低很多，退出航線后空軍對其保養情況也很好，整機折舊率其實很低。因此空軍近年又將部分狀況較好的圖-154M送回俄羅斯延壽備用，圖中的B-4017就是其中之一。

經過俄方對外翼段、操縱舵面和起落架等飛行中損耗較大的部件的更換，完成延壽的B-4017近年由中國空軍自行改裝為一架新的圖-154M/D，可能還使用了運-8電偵的部分新技術。而據美國防務安全網站稱，中國有可能利用其他閑置的圖-154繼續改裝為偵察機。

在國產大飛機平臺成熟尚需時間，引進國外可用平臺也沒消息的時候，經歷了多次升級的圖-154M/D仍將在空軍官兵的精心維護下好整以暇，時刻準備在軍事斗爭一線邊偵察邊和前來攔截的“老朋友們”斗智斗勇，看看它們和同樣上了歲數的F-15J們究竟誰能熬過誰。

不過無論如何“續命”，即將年過而立的圖-154M/D的老化問題也難以忽視；而龐大的運-20適合改裝的特種機類型有限，長遠看中國未來軍用特種飛機必然需要一款寬體客機級的機體作為改裝平臺。因而商飛的C919以及未來的寬體客機都成了軍迷們設想的對象。

圖為網友的軍用版C919設想。但由于其關鍵子系統仍然受制于人，筆者認為C919首先應當全力以赴在民用市場站穩腳跟，才有資格談未來的系列化發展；若過早暴露軍用化意愿，反而會影響整個商飛的未來。本期《鑄劍》就到這里，明天的《觀棋》我們再見！

鑄劍 | 古典優雅的偵察尖兵：中國圖-154M/D偵察機

澎湃防務

C919下線之后圍繞其軍用化發展的討論再度火熱。本期《鑄劍》回顧在空警2000之前完成研發的中國首款大型噴氣式特種機圖-154M/D的發展走過了哪些艱難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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