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軍方領導人敏昂萊  人民視覺 資料圖

當地時間8月1日，緬甸軍方領導人敏昂萊宣布延長該國緊急狀態至2023年8月。待緊急狀態屆滿后，緬甸才會舉行選舉。另外，軍方成立的“國家管理委員會”同時也改組為看守政府，由敏昂萊出任總理。

8月1日恰逢緬甸“政局突變”半年。2月1日，軍方突然扣押了國務資政昂山素季等民盟高層官員，并宣布該國進入緊急狀態。6個月后，緬甸政治局勢未見緩解，昂山素季等也未被釋放。東盟國家4月召開的緬甸問題特別會議曾達成“五點共識”，卻一直難以落實，東盟緬甸問題特使的人選至今仍未確認。

與此同時，變種新冠病毒德爾塔毒株正在緬甸廣泛傳播。緬甸第三波疫情在5月19日前后暴發，兩個多月來，緬甸官方錄得新增確診病例已超過之前一年多的總和；第三波疫情期間的新增死亡病例近7000例，比之前一年多死亡病例的兩倍還多。

時隔半年，緬甸軍方突然宣布改組政府，這對緬甸意味著什么？軍方可否帶領緬甸走出政治、經濟、社會、疫情乃至外交的多重危機嗎？ 

軍方推出政治“組合拳”

8月1日，緬甸軍方掌控的電視頻道播放了敏昂萊長達50分鐘的演講，打出一套涵蓋成立看守政府、延長緊急狀態、強調將舉行選舉的政治“組合拳”。

《紐約時報》與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刊文指出，長期身著軍裝的敏昂萊在演講時著便裝，引人注目，衣著多少展現出敏昂萊身份的轉變。隨著看守政府成立，敏昂萊的主要身份從掌握國家管理委員會的將軍轉變成看守政府的總理。同日，緬甸中央至地方的政府展開大規模改組。

在下次大選產生新的政府前，看守政府將履行國家治理的各項職能。敏昂萊8月1日演講時強調，他仍遵守在2023年前舉行民主選舉的承諾。“我保證一定會舉行多黨制選舉，建立一個基于民主和聯邦制的國家。”敏昂萊演講時說。

然而，2023年8月結束緊急狀態、舉行大選的期限已比早前承諾推遲了半年。對此，敏昂萊1日解釋說，未來大選需要在“國家政治恢復穩定”時舉行，有關的法律也需要6個月的時間籌備。

民盟可否順利參與緊急狀態結束后的大選仍屬未知。緬甸媒體《伊洛瓦底》8月2日報道稱，軍方一直致力于解散民盟，再三強調民盟涉及選舉舞弊。根據資料，自1988年成立以來，民盟一直是緬甸國內與軍方針鋒相對的主要政治勢力。2020年11月，民盟連續第二次贏得了緬甸全國大選的勝利，但軍方和親軍方政黨——鞏發黨卻拒絕接受選舉結果，并指責選舉中存在大量舞弊現象。軍方稱這是其于今年2月1日采取行動的根本理由，2020年大選結果更于上周被宣布廢除。

許多媒體指出，當下軍方成立看守政府可充當緩沖危機、樹立合法性的手段。《外交官》稱，成立看守政府可向緬甸國內外傳達出政權穩固的跡象。《伊洛瓦底》則刊文指出，成立看守政府、延長緊急狀態可為軍方創造空間，讓2月以來未曾斷絕的抗議活動漸漸散去。

這其實并不是緬甸現代史上第一次出現“看守政府”。1958年，當時在緬甸執政的反法西斯人民自由聯盟（AFPFL）派系斗爭公開化，政府乃至于國家有陷入分裂的可能性。奈溫將軍向時任總理吳努承諾會在收歸國家權力半年后舉行大選。在獲吳努移交權力后，奈溫成立了看守政府。1960年，吳努領導的派系于大選中獲勝。不過，奈溫在1962年再度奪權，正式以軍政府領導人身份上臺執政，并擔任緬甸最高領導人26年之久。

奈溫執政期間，緬甸與世界隔絕，從東南亞最繁榮的國家淪為聯合國1987年評價的“最不發達國家”。《伊洛瓦底》稱，因奈溫曾于交權文官政府后再度奪權，緬甸軍方近日動向令人擔憂。

軍方借此重返東盟與國際社會？

多家媒體報道指出，緬甸軍方接管國家權力后在國際上并未獲得廣泛認可。美國國務卿8月2日起連續5日與東盟國家舉行視頻會議，且將與敏昂萊有所接觸。盡管如此，美方強調這不意味著美國承認了緬甸軍方的執政地位。另據《聯合早報》等東南亞媒體報道，4月東盟特別峰會期間，印尼、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其他國家領導人始終避免稱呼敏昂萊為緬甸領導人。

俄羅斯衛星通訊社8月3日指出，緬甸軍方希望與東盟合作，也對國際壓力作出反應。據《外交官》報道，敏昂萊1日講話特別提到，看守政府已準備好在東盟框架內與各方展開合作，也準備好了接受東盟派遣緬甸問題特使。

“這些事情不是偶然發生的。另外，由于4月底達成的共識尚未履行，東盟和緬甸現在都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尤其是向緬甸派遣東盟特使的問題。可見，緬甸政府的改組與此有關。這里指的是緬甸軍方努力提升現政府的合法性，與外國伙伴建立對話，擺脫國際孤立。”莫斯科國立國際關系學院東盟研究中心專家維克多·蘇姆斯基向俄羅斯衛星通訊社表示。

據路透社報道，“緬甸民族團結政府”（NUG）的“人權部部長”昂妙敏（Aung Myo Min）說：“他們（軍方）正在為國際外交斗爭做準備，他們試圖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法政府。”“民族團結政府”4月由民盟議員和一些少數民族地方武裝成立，不承認軍方執政、也不承認如今的看守政府。《外交官》引述分析人士稱，軍方正在試圖利用東盟主導的外交進程來合法化其于國內的統治。

根據敏昂萊1日講話，緬甸希望由泰國提名人選、泰國前外交部副部長維拉沙迪·富特拉庫（Virasakdi Futrakul）擔任東盟特使。分析人指出，這反映出緬甸軍方與泰國巴育政府關系密切，后者迄今為止都對緬甸事態保持沉默。

但據《聯合早報》報道，文萊外交部第二部長埃里萬·尤索夫（Erywan Yusof）是更受認可的緬甸問題特使人選。文萊是東盟本年度輪值主席國，緬甸特使的最終任命將由文萊宣布。

印尼外長蕾特諾8月2日強調，印尼希望緬甸盡快批準特使人選，此事拖下去對東盟不利。她也希望特使可在緬甸自由地與各方接觸。

軍方可否帶領緬甸走出危機？

除去政治與外交議題，敏昂萊1日演講時還表達了對疫情和民眾生活的關切。“除了個體的生活之外，沒有什么是至關重要的。這是我的政策。”他說道，“所有民眾的集體團結可以克服新冠病毒大流行。”

然而，分析人士對此并不感到樂觀。《外交官》2日報道稱，無論軍方采取何等委婉的手段掌握政治權力，緬甸的政治動蕩似乎將在可預見的未來持續下去。另據多家媒體報道，出于對西方國家制裁的警惕和擔憂，許多外國公司已經撤出了緬甸，這對當地經濟是一大打擊。

《伊洛瓦底》8月2日報道提到，1988年，緬甸出現大規模抗議活動，蘇貌大將為此成立國家恢復法律和秩序委員會，廢除憲法、實行軍管。隨著時間推移，街頭活動走向沉寂，很多公務員回到了工作崗位上，許多反對派人士被關押入獄，其余則流亡海外。

與此同時，在國家恢復法律和秩序委員會名下，緬甸軍方對國家實行了較為有效的管理，并引入了市場經濟和經濟自由化政策，讓緬甸于上世紀90年代初成功吸引了一批外國投資。軍方成功維持了多年統治，直至民盟通過選舉于2016年上臺。

緬甸今時今日的危機似乎比1988年前后更加嚴峻。世界銀行預測，緬甸經濟將在2021年最后一個季度萎縮18%；面對蔓延的德爾塔毒株，緬甸缺乏氧氣與疫苗供應，缺乏信任的政治局面更讓緬甸軍方無法開展有效的醫療衛生行動。

“緬甸看守政府成立后多大程度被國際社會承認，將主要取決于其維護國內穩定以及遏制新冠肺炎疫情的能力。”廣西民族大學東盟學院緬甸研究所所長、副研究員廖春勇向衛星通訊社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