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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其仁:怎么理解創新?為什么要支持知識生產?

周其仁/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
2015-08-04 15:14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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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日前來滬出席市“十三五”規劃專家咨詢委員會座談會和陸家嘴論壇活動期間,談了他對以色列創新特點以及上海發展知識經濟的看法。現據記錄整理稿刊發。

以色列人都在創新嗎?

最近,我和三十幾位做企業的朋友一起去訪問以色列,那是真受到觸動。我們通常是白天訪問,晚上討論一下觀感。我問過這么一個問題:在這個號稱“創新的國度”里,我們究竟觀察到哪些新東西?

有人說,所有猶太人的門上都有一個裝置(里頭裝了希伯來圣經里頭的一段話)。我說,這種東西國內一些地方也有,那是信教家庭的一個吉祥物,不信教當然沒那個東西了,何況早就有了的。還有人說,進以色列海關不要求填表(不填入關表)。那么一個敏感地區,VISA審查很嚴格,但只要蓋到VISA以后,入關手續極簡單,這說明他們對自己的信息技術和安保技術有信心。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新鮮的?在以色列坐大巴,感到司機服務有什么不同嗎?到圣城看滿街的小商販,跟國內有什么區別啊?他不也在那兒擺地攤吆喝,整天等著過路的人去買東西嗎?特拉維夫的酒店,有什么特別的?固然比我們的賓館樸實些(沒那么奢華),但也談不到創新。最后,討論下來大家覺得,也沒在以色列看到多少新東西;就直接觀察而言,絕大多數以色列人,還不是該干嘛干嘛。

現在以色列人口不到八百萬,只是上海市人口總數的三分之一,居然擁有三點八萬名科學家!它的國土面積,比北京市還小。但你看它高科技部門,貢獻了總就業的百分之十,經濟總量的百分之十五,以及出口的百分之五十。至于研發經費高占GDP的百分之四點二,更雄踞全球第一。其他如初創企業、風險投資以及在納斯達克上市公司數量,則分別名列世界前茅。最讓人刮目相看的,是無論到訪哪家科技機構,人家都可以自豪地拿出一張單子告訴你,有多少“改變世界”的關鍵技術,是來自以色列研發中心和以色列初創企業!

我就問同行的企業家們,究竟怎么理解創新?其實,創新是少數人的活動。創新從一個個新想法開始,但新想法總難以在多數人那里獲得響應。多數人的日常生活,一般總是依托傳統、遠離創新,甚至對立于創新的。這就是創新的困難所在。那么,在什么條件下,“創新”才變得強有力?從經驗看,可能是把支撐創新的力量湊到一起,把有想法、愿冒險的人湊到一起,達到一個起碼的濃度,恐怕是所有條件中最重要的。

但是,一旦把創新的要素匯集在一起,創造了奇跡,會讓其他看來平庸的部門和人口沾光。比如以色列理發師,就比中國理發師賺錢賺得多。他為什么賺得多?講到底,是科學研究、科技創新這些活動,有很強的外溢性。以色列企業家厲害、科學技術專家厲害,但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厲害。剩下是外溢效果,各個部門包括生產率不高的部門和人,如以色列理發師,也可以分享創新收益的外溢。其實,人類從來如此。難道我們大家沒有享受知識外溢的好處?我們沒有享牛頓的福、沾愛因斯坦的光?所有沒有直接參加發明創造紡織機、蒸汽機、鐵路、飛機、電話、電報直到互聯網的人士,其實,多多少少,都沾了瓦特以來創新分子的光。

所以,興國之道,就是創造條件鼓勵創新,特別要把創新分子匯聚起來。同時,把創新成果覆蓋到國民經濟里頭去。最后,連剃頭的、掃地的,都一起沾光。

現在大家都承認猶太人厲害。其實,過去分散在各個地方,哪里看得出猶太人厲害?“二戰”的時候,被納粹殺了六百萬。所以,現在回顧當今以色列的成就,最早的起源,可能是猶太復國主義那么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把猶太人聚到一塊,構成一個國家,有個保護殼;然后讓里頭最厲害的人,創新出成果,去罩住其他不那么厲害的同胞。在以色列以外的猶太人,也是聚到一起,才有更多的裂變。比如硅谷。

以色列人善于創新源于教育

以色列教育,跟所有其他國家教育、特別是中國教育,是完全不同。我們去了以后在IDC(一家商學院),正經請了一個高學位的拉比(猶太語“智者”的意思,多為傳教的長老)給我們講課。他的題目是:教育怎么塑造了以色列的歷史。他用不多的幾張PPT,就把問題講清楚了。

他首先說,所有猶太人,人人從小開始,就要接受兩本書的教育:一本是希伯來文的圣經,還有一本叫《塔木德》。后者是兩千年來,世世代代杰出的拉比闡釋希伯來圣經的思想集合(共二百五十萬字,很厚、很厚一大本羊皮書),里頭也記錄了大量民間智慧、民間故事。

這位拉比講,他們猶太人從小就拿這兩本書讀,要反復讀一輩子。他說,所有猶太孩子的媽媽,第一責任就是教育孩子,奶奶也要教育孫子,教育是猶太婦女最重要的天職;從小家庭教育,世代遺傳。一歲怎么教育?就是給他講這兩本書里的故事。猶太孩子到五歲,基本把這兩本書里的故事都聽過了。然后就正式跟拉比學習。拉比很講究學習儀式:第一天上學一定要穿新衣服,讓孩子知道學習是開心的事;對新來的同學,大家要熱烈鼓掌歡迎;第一堂課教孩子些字母,是用蜂蜜寫在干凈的石板上,孩子念完就可以把那個“字”舔掉,或者給小孩發一塊糖,每人吃一顆開始學習——使孩子覺得,學習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

拉比接著說,以后猶太人怎么來來回回讀這兩本書呢?靠討論式的學習。兩個人看一本書:你說這是什么意思,他說這是什么意思,互相討論式。它是有點懷疑論哲學,包括對上帝、對“圣經”,鼓勵學生question它。猶太人提倡批評式教育,從小就這樣。猶太人的教育,不是說拉比講的就是真理,學生記住會背就行了;而是鼓勵挑戰、提問題。為什么猶太人思維厲害?他就是從小受這套思維方法的影響。

訪問期間,請到以色列第一位得科學類諾貝爾獎的阿龍·切哈諾沃教授來做講演。他講,從小他的媽媽就這樣教他:“走進一條河,你可以順水走,也可以逆水走。但是,你要永遠逆水走。”這奠定了他一輩子的人生態度。一脈相承,《塔木德》里也有一句話,大意是“人們都不同意的事情,做起來反而容易”。

阿龍還說,每天放學回來,猶太媽媽不會問教了什么、學了什么,更不問考試成績怎么樣。她就問:今天你問了什么問題嗎?你問了有意思的問題嗎?我覺得,這是人家的寶貝。實際上,教育要開發智力,提倡好奇、把問題看得比答案還重要。這是以色列人思維真正厲害的地方。

猶太人永遠相信:土地會被奪走,財富會被拿走,但知識拿不走(從小就教育孩子這個道理)。所以,以色列人最相信,就是human capital。這個人力資本理論,終于在以色列找到了一個最徹底的應驗場所。

以色列軍隊就形成一個創新體系

我開始覺得,以色列周邊強敵環伺,保家衛國是第一優先,而軍隊靠紀律、以服從命令為主導,應該不容易形成鼓勵創新的文化吧?這是我當時的一個問題。最后找到了答案。

第一,以色列全民皆兵,國家財力很大程度資助軍隊的研發系統,財力充分保證。因為以色列如果沒有高科技,它是沒法在殘酷的環境里頭生存的。

第二,軍隊研發系統全是最好的教授領導。以色列四所頂尖的大學和研究所,都由一流教授主持軍事科研。

第三,所有以色列高中生必須當兵,挑當中最優秀的人進軍隊研發系統。一流的青年學生感覺最光榮的,不是入美國哈佛、耶魯名校,而是被挑進以色列情報部門或軍隊科研局。

第四,以色列是靠民兵打出來的天下,所以正規軍隊的等級制還不那么強,穿著軍裝的研發人員一般“沒大沒小”的,第一線的人有很大的發言權;包括立題,到底干什么誰說了算?不完全是自上而下,也鼓勵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相結合。

第五,當兵三年退役后,以色列還有預備役制——每年要有一個月重回部隊去——這把等級制更加打亂了:你在公司是個老總、在政府你是個局長,但你回到預備役部隊,遇到的領導,可能就是你原來的下屬。這也有利于他們之間激發創新思維,沒有被等級約束的桎梏。創新,就要這樣的環境。

據說,硅谷的美國科技巨頭們,對下屬的以色列研發中心的猶太同事們,真是又愛又恨。這幫家伙出活,但可不容易領導,因為常常愛問他們的上司:為什么是你領導我?為什么不是我領導你?

有人問:他們的頭頭不反感嗎?答案是:出活啊。最后會出創新成果,你認不認?其實,這也是創新的必備條件之一。所以,我們別以為,僅僅是猶太人的聰明才智起作用。不完全是。更重要的是,有沒有鼓勵人們發揮聰明才智的氛圍和環境?如果這個沒有,聰明才智向別的方向用,創新就難了。

上海建設科創中心也要對基礎科研下注

講科創,其實里面包含知識經濟的三個環節:知識生產、知識傳播、知識應用。這三者需要的體制和文化條件,可能有一些不同。

我的看法,中國目前最強的是知識傳播,其次是知識應用,最薄弱的是知識生產。咱們的教育,論問題還有不少,但總起來看,教育普及還不錯,無非就是把天才的思想或發明,批量變成大家都能掌握嘛。但是,知識生產(原創的創新),跟知識傳播(教育),是不同的。

知識生產,還是要講點特殊,要保護少數、尊重個性、承認天才,沒有人人都行那回事。從哥白尼、牛頓到愛因斯坦,包括陳景潤,一共也沒幾個頭腦;但知識一旦生產出來,經過教育普及和市場應用,可以讓全人類分享受益。看到這一點,要理直氣壯地支持知識生產,不受流行觀念的干擾。

多數大學的功能,就是教育。但是,研究性大學,要給點特殊政策:怎么給錢,怎么建立比賽規則,怎么讓它跟國際學術界建立聯系。

至于知識應用,還是市場機制、利潤驅動最管用。對風險大、失敗率高的事情,唯有開出“超級大獎”,才能動員人們前仆后繼。

這樣看,上海建設科創中心,可能要“高低杠”并舉——“高杠”是“高杠”,“低杠”是“低杠”——有針對性地解決問題。知識生產需要的,可能就是希臘城邦傳統里的那一套:“精神貴族”衣食無憂(今天看花不了多少錢),對話、質疑、挑戰,密集的思想交鋒、沖撞,享受思維過程、不問收獲和成果。要盡可能創造這種知識生產的空間。

另外,即使包括知識應用的創新,也不要以為一個地方時時處處都在創新。即使以色列這樣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小國,也做不到時時處處人人都創新;而無非就是集聚起那幾個大學和研究所、一批創新產業園、一批創投基金和一批創新公司。我們要足夠重視“群”的環境,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上海向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科創中心進軍,也應當奮力對知識生產下注:上海堅持每年把GDP和財富的一個比例,拿出來支持基礎科學研究。上海要塑造起在全國、東亞對科學投入最慷慨的城市形象,且只管投入不問產出。上海能不能明確鼓勵上海的重點大學、科研院所,沖著諾貝爾獎去奮斗?爭取對基礎科學研究作出貢獻。

在以色列訪問時聽說,猶太人占人類總數的千分之二,但得過諾貝爾獎的猶太人,包括國內國外有一百六十五人,占諾貝爾獎得主的百分之二十。我想,我們中國人口占人類百分之二十,獲諾貝爾獎能不能占到千分之二?如果可能出這個千分之二,那么,國內最可能在哪里捷足先登呢?上海應該有機會!至少這方面的可能性,比廣州、深圳、香港,總要大一些吧。如果說,“十三五”時期內,在知識的市場應用方面,上海不一定走得到深圳、北京中關村前面去,但在知識生產、即基礎科學研究方面,則是完全可能做得比其他地方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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