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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展覽| 八大山人,他給世界一個白眼
在中國,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一部文人抗爭史。明末清初,有這么一個名字引人注目,他叫朱耷(1626-1705)更多的人知道的是他另外一個名字“八大山人”(下簡稱“八大”),他和石濤等人并稱為“清初四僧”,而“八大”另一個難以被人遺忘的烙印是“明宗室”血統:他是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寧獻王朱權(幾乎得到永樂皇帝半壁江山)的九世孫。
在美國,1960年代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們看了大量“八大”的畫,驚異于300多年前的中國文化畫家的筆墨表現力,開始探索自己繪畫的變化。
國破家亡、皇室、僧人、抽象表現主義、這些標簽會構成怎樣一個“八大”?正在華盛頓美國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舉行的“解密:八大山人藝術展”(Enigmas: The Art of Bada Shanren),試圖通過“八大”留在紙上的“秘符”,解讀他的人生歷程。
此次展覽展出“八大”創作的四十余件作品,其中大部分是10年來首次展出,這也是該博物館2016年閉館整修前最后一個中國畫展覽。
《花鳥魚蟲圖》(冊,十一頁),1688-89,八大山人畫,法翊書法“ 八大”的畫非常簡單,常常是一張白紙,兩三筆,甚至兩三個墨點就完成了。這其中透露出一種古怪、荒誕的感覺,八大很多畫中魚鳥眼睛的表現方式只是圓形中一點,但表達出的似睡非睡、漠然、冷眼看人間的眼神使人一見難忘,那是八大最顯著的標志。
《花鳥魚蟲圖》(冊,十一頁),1688-89,八大山人畫,法翊書法齊白石的繪畫風格來自于徐渭和八大山人,但今人觀畫會覺得八大的魚死氣沉沉,而齊白石的畫活潑生動地多。但結合八大前朝遺民的身份,他要畫的并非水中活物,而是一種生命的蒼涼。
《雙雁圖》,1700除了魚鳥的眼神外,鴨子(大雁、鳧)也是八大畫中常見的對象,這幅《雙雁圖》也是一張擁有明顯“八大”痕跡的作品,觀者的第一眼大多被立在石上,扭頭覓食的大雁吸引,“八大”用極簡的筆墨,勾勒出大雁扭頭的動態,中國毛筆線條的靈動,在此處被表現得淋漓盡致,一根墨線畫出了造型,幾個微微暈開的墨點更是畫出大雁羽毛柔軟的材質。
但是“八大”的畫“賣弄”得絕對不是技法,這張作品的亮點是石頭上的另外一只眠雁,這只大雁把喙插于翅中,初視一團漆黑,與怪石融為一體。它的眼神透露出的同樣是一種不被了解的孤獨感。
《書畫合冊》(共九頁)除了花鳥外,“八大”的山水畫成就也是極高的,在中國文人山水開拓于黃公望、倪瓚,大成于八大山人。但是八大的山水畫得只是一抹山影,而不是具體的山水,連綿的山水在畫面中被簡化,成為了“有影可追、無跡可尋”的幻影,這樣的表達方式也被后人解讀為用悲傷的心情畫出壓抑的、國破家亡的殘山剩水。
無疑,八大山人的藝術是孤獨的,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沒有對象性的時候,顯現出的是生命本身的顏色。
《書畫合冊》肅清王善耆(溫卿先生1844-1927)題首
和西方繪畫不同,在中國畫的素紙上,看的絕不單單是畫,在中國文人的標準中,“詩書畫印”是一個整體,“八大”的作品是離不開書和印,其中也隱藏著很多的“密符”,有些甚至還沒有解開。
行楷《奉和李右相中書壁畫山水詩》(巨軸),1698對于字,首先從“八大山人”的落款開始提起,八大山人大約在1648年進入佛門,1680年離開寺院生活回到南昌,1684年(62歲)開始用“八大山人”的號。“八大山人”不是“八大”之“山人”,而是“八大山”中“人”,說自己盡管離開佛門,卻是永遠環繞在佛周圍的弟子。“八大山人”在書寫上可以呈現出“哭之”“笑之”兩種形態和理解,也是八大人生態度的體現。
再說說“印”,從古至今每個中國畫家都會有很多不用的印,除了最普通的名字印之外,八大比較有名的有“驢印”(八大曾以“驢”為號,自嘲連驢都不如的生活)、十得(佛教語)、也有些印至今無法破解其含義。
涉事冊頁(落花),1692,中下方為“屐形小印”
我們今天要解讀的是“八大”從1683年開始,直至1705年去世常用的一枚朱文小印,其形如木屐,被研究者稱之為“狀如屐”,也有稱之為“齒形印”。以“屐形小印”解讀,在李白詩中有“腳踏謝公屐”一句,詩中的謝公指的是六朝謝靈運,魏晉時期也有“屐下有齒”的描述,此印表明八大受魏晉士大夫影響,推崇沉著、痛快、灑脫的人生格調。而這張涉事小花圖“八大山人”的落款寫成人形,配“屐形小印”,如同一個人著木屐踏著落花悠然前行。
丁香花圖并行草題跋(兩冊頁)如果做“齒形印”解,則八大另一印“口若扁擔”(佛語)含義類似,同樣表達的是“隨意自在”,在這張模仿陸治花卉畫法的《丁香花冊頁》,共兩頁,第一頁只有一朵丁香花,第二頁為落款,直接用了一個牙齒狀的印,表達了小花無言、自在開放,一花一世界,花內有乾坤的含義。
《花鳥魚蟲圖》(冊,十一頁),1688-89,八大山人畫,法翊書法八大山人制定了一個充滿了個人的意義和藝術的姿態的獨特視覺詞匯,他經常與不尋常的元素并置,但其背后的含義是難以捉摸的。在他作品簡潔、幽默的表象下,隱藏著對自己的命運和家國天生黑暗的前景。在展覽中,觀眾以“解謎”的思維,尋找和觸碰八大在18世紀后期,成為一個隱士尋找孤獨與自然秩序的和諧。
八大山人有一句詩“墨痕無多淚痕多”,表達了自己的創作狀態,他用毛筆接觸紙留下的痕跡,是大膽的揮灑,也是悲憤的心情,是生命的直接反應,是中國文人表達自我的一種方式。相比同一時期鉆進故紙堆的“四王”演繹的是不同的生命近況。藝術是孤獨的,卻能顯出最燦爛的生活火焰。
展覽信息:
解密:八大山人藝術展”(Enigmas: The Art of Bada Shanren)
美國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
2015年6月20日-2016年1月3日
免費
古代裝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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