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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評|被忽視的女性畫家弗蘭肯特爾:顏料與無限風景
美國藝術家海倫·弗蘭肯特爾(Helen Frankenthaler,1928—2011)是一位被忽視的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20世紀50年代初,受到杰克遜·波洛克的影響,弗蘭肯特爾將畫布置于地面,任由顏料在上面混合成形。近日,倫敦Grosvenor Hill大街的高古軒畫廊正在舉辦弗蘭肯特爾個展“想象風景:海倫·弗蘭肯特爾的繪畫,1952—1976”,在英國《衛報》評論員喬納森·瓊斯(Jonathan Jones)看來,弗蘭肯特爾的畫擁有超越展廳本身的力量,仿佛屬于某一幅無限繪畫的一隅;如今,人們應該重新認識這位藝術家的貢獻。
海倫·弗蘭肯特爾(Helen Frankenthaler,1928—2011)
一般來說,你只有去紐約才能把抽象表現主義做好。在觀看海倫·弗蘭肯特爾(Helen Frankenthaler)的超大幅繪畫時,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正身處紐約的摩天大樓之間,直到我透過窗戶,看到一些汗流浹背的小子站在三明治店外面,才回過神來。
《洪水》,1967,海倫·弗蘭肯特爾
我的眼睛陷入了紫色的薄霧中,又一次忘卻了日常事物。弗蘭肯特爾發明了一種繪畫方式,她讓色彩滲透到自己工作室地板上未經準備的畫布上。結果是迷人而具有威懾力的。色彩無疑是在表面的內部,而非表面之上。它們融入了未涂底漆的織物里:混合,糊化,然后等著晾干。接著,凝視著自己的顏料“瀉湖”,弗蘭肯特爾有時會在某一塊印跡上畫上一條線,于是,浮現出一張臉,或是一座島。
這一切都始于1951年,彼時20出頭的弗蘭肯特爾與自己的情人、藝術評論家克萊門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一起去看了一場杰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展覽,波洛克將畫布擺在地上,然后在上面灑上顏料。這讓她無比激動。“這是驚心動魄的,”她說道,“我感覺自己被包圍了。”當然,弗蘭肯特爾自己的輝煌遠不如她的偶像波洛克或是其他男性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那樣出名。而這是弗蘭肯特爾的悲劇:她改變了美國藝術,卻沒有獲得充分的贊揚,而她的男性效仿者們卻飽受贊譽。
《寓言》,1961,海倫·弗蘭肯特爾
那種被包圍的感覺也是弗蘭肯特爾的這場展覽給你帶來的感受。和波洛克一樣,弗蘭肯特爾的作品創造出自己的想象空間,不知怎的比畫廊本身還要強大,仿佛它們并不止于畫布的邊緣,而是某一幅無限的藝術作品的一隅。正因如此,你無法在遇到抽象表現主義之前真正理解繪畫,也無法在看到弗蘭肯特爾如何實現它之前就充分地理解抽象表現主義。
弗蘭肯特爾延續了波洛克解放性的新繪畫方式。她也將畫布置于工作室地板上——但是不同于波洛克用螺旋式噴射出的顏料構成網絡,覆蓋畫布,弗蘭肯特爾任由色塊落在畫布上,就像紙上的墨水漬一樣。這種效果非常偉大,而復制它是無比誘人的。
《無題》,1958,海倫·弗蘭肯特爾
弗蘭肯特爾為第二代抽象表現主義畫家指明了道路,即學習波洛克不只是模仿他。莫里斯·路易斯(Morris Louis)與肯尼斯·諾蘭(Kenneth Noland)是采納了弗蘭肯特爾想法、讓顏料滲入畫布的兩位藝術家。在20世紀60年代,他們被稱為色域繪畫(Colour Field Painting)的先鋒。這種藝術形式受到了格林伯格的擁護,而當時他與弗蘭肯特爾的關系已經結束。弗蘭肯特爾從未得到過和色域繪畫的男性藝術家那樣同等認可,雖然他們使用了她的想法。紐約藝術品交易商安德烈·艾默瑞奇(André Emmerich)曾說,弗蘭肯特爾“被看作是女性畫家,因而與她同時代的男性巨匠們不屬于同一陣營。”
《洞穴之前》,1958,海倫·弗蘭肯特爾
今天,路易斯和諾蘭已經成為古董,他們的繪畫是巨大而空洞的“古物”。而這場展覽證明,弗蘭肯特爾才是真正偉大的藝術家。這是因為她的藝術不只是某種觀念或者風格,而是隨著感覺與潛意識不斷變化的實踐。而且她的創作不完全是抽象的。
作于1961年的《海灘風景》(Beach Scene)具有抽象表現主義的自由與多邊性——但與此同時,正如標題所言,這幅畫真的描繪了海灘風景。三個孩子黃色的沙灘上,以狂野粗糙的涂鴉表現出來,他們站在一大塊藍色長方形前,那顯然意味著大海。作品介于純粹色彩的夢幻平靜與真實生活的粗糙混亂之間,強烈的對比讓人感受到一種危險。同樣繪于1961年的《追隨魯本斯》(After Rubens)更多地進入了具象藝術。作品看起來好像弗蘭肯特爾是先從幾塊灰色、藍色、棕色、金色的色斑開始,然后圍繞這些印跡來確定它們的輪廓。一個有劉海的裸女從模糊的痕跡中浮現,正如標題所呈現的那樣,女子的胸部畫成了魯本斯的風格。
《海灘風景》,1961,海倫·弗蘭肯特爾
這是徹頭徹尾的超現實主義。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就是以類似的方式讓他的超現實主義形象出現的:通過在地板上摩擦,從中看到森林、面孔或景觀。在弗蘭肯特爾的畫中,臉龐和風景很有可能是同一個東西。1963年的《海之女神》(Sea Goddess)從上面看像是一座被夏季的藍色海水所包圍的島嶼,經由一條狹窄的地峽與大陸相連——但是弗蘭肯特爾還從中看到了一個女性的頭,為此加上了嘴唇、牙齒、眼睛和黃色的蝴蝶結。
《斯芬克斯》,1976,海倫·弗蘭肯特爾
作于一年后的《奧蘭治角》(Cape Orange)是另一幅偉大的作品,就像是羅斯科的畫被慫恿去了派對,喝醉了酒,開始隨著爵士樂起舞。或許這正是悲劇性的羅斯科本人所需要的。就像他那些鋪著色彩長方形的高大畫布一樣,這幅垂直的繪畫上布滿了棕色、紅色、淺藍色的長方形——但是它們看起來正彼此交融,以一種從邏輯中解放出來的歡愉而交匯在一起。
弗蘭肯特爾挑戰著觀眾的大腦和雙眼。但這一切是值得的。是時候了解這位卓越的現代藝術家了。
展覽“想象風景:海倫·弗蘭肯特爾的繪畫,1952—1976”持續至8月27日。
(本文編譯自《衛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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