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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拍了一年四季吃什么,但這不是一部《舌尖上的日本》
又是一部做到極致的日本電影,人、事、景、物皆美,是靜水流長的好日子,卻堪比櫻花盛放時候的美。以四個獨立電影的形式近期在日本上映的《小森林》系列分為“春、夏、秋、冬”四個部分,講述了自幼生長在日本東北部小山村小森的女孩市子(橋本愛飾)高中畢業因不適應都市生活而返鄉務農,相依為命的母親卻于五年前突然不辭而別,只能獨自面對四季的故事。
其實還不能算是故事。生活在夏日悶濕難耐,常蒸騰白霧的盆地小森的市子在我們能夠看到的“夏季篇”和“秋季篇”中并沒有發生什么故事。
她只是依四時生活,夏天釀一瓶甜酒釀,做一鍋榛果巧克力醬,調一瓶“伍斯特”醬油,用沼澤采來的雨久花剁成泥涼拌下飯,再腌幾大瓶西紅柿留給冬天吃,日后隨便撈幾勺出來拌意大利面能讓人想起炎夏的味道。
秋天能做的就更多了。通草果的果肉挖掉之后用厚實的果皮和番茄做一鍋咖喱小炒,還有費工費時的核桃米飯和糖煮板栗;收獲的番薯就算過于瘦長也不妨礙切成薄片掛在屋檐晾干,天越冷越甜炭火上烤來吃妙不可言;從夏日六月長起來的番鴨和水稻一起養互利互惠,嘴饞的話就幫鄉鄰宰一只,脾做刺身鴨胸慢火細細烤。下霜的時候盆地再次升起白霧,其中就有市子燒稻殼灰作肥料的一股。
電影并沒有美化務農的辛苦本身但是這絕對不是《舌尖上的日本》。沒有對復雜廚藝的炫耀和工序的執迷,只不過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菜肴,也并沒有美化務農的辛苦本身(當然,飾演市子的橋本愛的細皮嫩手除外),是只要你愿意這樣去做,就能夠做到的平常事。
《小森林》的定向性很強。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不就是一部講什么季節吃什么的片子嘛,想做來吃的時候看看就行了”。但是對一小撮人來說,菜譜所包含的嚴格程序和材料配比本身就已經很治愈了,有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安心。
況且《小森林》的治愈不僅是片中連接時節變化的一道道菜肴和農活背后天空的變化,友鄰們對孤女市子的照顧,更是此地小森人們的人生態度。年輕一代們在外念書卻最終選擇歸來的,比如市子的學弟,歸來的理由是“不想再做從左邊移到右邊的事情,也不想聽淺薄的人說淺薄的話”。而與其做“被別人殺了還吐槽殺人方式的人”,不如一手一腳地過踏實刻苦的生活。
選擇的勇氣,對習慣順水漂流的我們來說,簡直是望梅止渴般的美好存在。
很多東西不必要,很多事情不必知,不貪心的話生活足矣,所以市子才會采一竹簍的酸澀果子做成果醬,因為“拼命長大的果子,到頭來只能付之東流實在是太可惜了”。惜時和惜物得來的總歸特別香甜,就連鏡頭前的我們都能嘗到酸甜的果醬搭配烤得脆脆的面包的香味。
將《小森林》系列區別于大多數慢活美食片的,是關于市子母親的一條隱線。這樣的態度和讓人想每道菜都嘗試一遍的內容,已經令《小森林》系列成為值得觀看數遍的影片。然而將《小森林》系列區別于大多數慢活美食片的,是關于市子母親的一條隱線。《小森林 夏秋篇》并沒有說明她的母親為何會突然離家出走,只是通過市子努力還原舊時生活和味道的努力一點一點地勾勒出母親的形象。直到影片最后,郵遞員終于送來了一封來自母親福子的信,音樂響起:“黑暗的森林里,水滴的氣息,側耳可傾聽;溫柔的風,狂放地吹,是為了治療傷口;有時候,雖然什么都不明白;事到如今,我想告訴你,我已明白”,她和母親之間的事情算是在無言中彼此明了了。
印象深刻的是市子說自己的母親是個很容易胡編亂造信口開河的人,以致她一直以為自己“胃里真的住著青蛙”,伍斯特醬和榛果巧克力醬則是自家的獨創。母親走了以后,市子才發現自己被騙了。但是很快她就釋然了,因為“語言不可信,身體體驗到的才是真的”。
整部影片的題眼就這樣被小姑娘輕描淡寫地講出來,有宿慧或者悟道已久終于醍醐灌頂的味道,但放到影片的當時情境中又非常自然。對于“棄女”市子來說,成為“被嫌棄的松子”或者咬咬牙努力活下去,已經不是需要鄭重選擇的難題,而是母親以及童年種植下的種子在她身上發芽,即使母親不辭而別,她與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也阻擋不了地發芽。
《小森林 夏秋篇》的結尾其實落了一點俗套。在收到母親的來信之前,市子正琢磨滿園的綠葉菜無論加鹽加醬油還是味噌,都做不到母親炒的菜那樣好吃。最后她才發現,母親的訣竅是為每一棵蔬菜剝筋。于是恍然大悟,小時候常常因為母親只做一盆蔬菜而埋怨她“偶爾也可以做點費力的菜吶”并不公允,原來母親的炒蔬菜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是常見的日式結尾,她和母親之間的種種也只是蜻蜓點水隱而不喻。但是對我們來說,畢竟學到了要想綠葉菜更鮮嫩可以下點功夫把菜筋剝去的竅門,這就是一部提倡自己去體驗的電影能帶來的最身體力行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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