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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媒評說門閥:進入士族核心圈就可飛升,比“西山會”快多了
【編者按】
12月25日,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魏晉南北朝史著名學者田余慶去世,在學術界內外,除了表達哀悼與緬懷之情,大家亦將目光投聚到他的代表作《東晉門閥政治》一書——這是一本被認為是歷史系學生的必讀書,研究東晉以降門閥世族的興衰成因,廣受學界追捧。而書中反映的階級固化、家族式腐敗等深層問題,更令人深思,在反腐斗爭深入持續的當下,歷史烙印對現實的映照則顯得更加清晰。
當天,人民日報海外版微信公號“俠客島”撰文,題為《東晉“門閥”如何造就了家族腐敗奇葩》,解讀了田余慶的這本史學名作。文章說,現在有的人不惜“全家腐”,落了個要在監獄里照全家福的下場。究其原因,重要一點便是“門閥士族”的陰魂觀念不散。解讀文章全文如下:
眼見有人落馬陷囹圄,有人駕鶴西游去。
驚聞島君在北大念書時鑿壁偷光(偷偷跑到隔壁教室聽田老講課,中文系學生沾歷史系的光)的師長田余慶先生近日歸于道山。島鞭一個電話打過來,你談談他的《東晉門閥政治》吧,當然要與時俱進,你懂得。
這個這個,《東晉門閥政治》犖犖大作,通篇以豐富的史料和周密的考證分析,對中國中古政治中的門閥政治問題作了深入探索,出版二十多年間,在史學圈內的評價持續走高,像本島的文章一樣,不斷修訂重印轉發,廣受好評……
等等,哦對,今天島上主題不是西山讀書會。
那我們就拋玉引磚,就著書做引子粗淺談談魏晉和南朝的門閥士族問題吧。
啥是門閥?
士族,基于氏族,同為仕族,歸于世族。這個生動的古代政治標本顯示,利益集團的形成,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東漢后期的士大夫中,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公務員世家。因為當時士人主要通過察舉、征辟出仕。被舉、被辟的人成為舉主、府主的門生、故吏。如果出于公心,你舉薦來他做官,賢能上任,自然沒有問題。
可是,現在問題偏偏來了。有的門生、故吏不論才德,為了利祿不惜諂附、賄賂以求固結。部分大官僚也樂得與自己的門生、故吏結成利益集團,以增加自己在朝中的政治能量。兩者是可取所需,這就形成一個巨大的既得利益群體。從魏晉到南朝,愈演愈烈,以至于后代無論何人修史,這些都成了繞不過去的奇葩現象。
反面教材
等等,各位看官到了這里,是不是想起來“俠客島”芳鄰“學習小組”最新的那篇文章?習近平的一段話成了最新熱議的焦點——
“黨內決不能搞封建依附那一套,決不能搞小山頭、小圈子、小團伙那一套,決不能搞門客、門宦、門附那一套,搞這種東西總有一天會出事!有的案件一查處就是一串人,拔出蘿卜帶出泥,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形成了事實上的人身依附關系。”
瞄準的反面教材似乎就是門閥類的樣本吧。
那個年代不興反四風,沒有八項規定。當年權臣王愷和石崇斗富的故事,相信各位看官都耳熟能詳。
有錢就是任性嘛。只是大家想想,窮奢極欲搞攀比,他們糟蹋禍害的,還不都是民脂民膏?王愷曾經設宴會,讓女伎吹笛。女伎吹得稍微不合聲韻,就被王愷活活打死了。
當年劉邦打下漢天下,收拾民心使用的就是古代司法公平的1.0版,即“殺人者死,傷人者及盜抵罪”。
一個視生命尊嚴和法制約束為無物的社會,他的體制大概是漸漸病入膏肓了。
當時的組織風氣和社會風氣很不正常。
東晉有個尚書令叫刁協,頗有那個時代“三嚴三實”身體力行者和奮力捍衛者的味道。這樣一個高級官員,因不肯與當時門閥世族相沉浮,不滿他們凡事崇上抑下,而且對優游無事、貪污腐化、朋黨比奸、趨炎附勢的風氣深惡痛絕,成了當時士族山頭頭目王敦的眼中釘肉中刺。最后王敦甚至假借“清君側”的名義,在武昌動用國家公權和暴力機器舉兵伐之。
山頭主義門閥為啥長不了
這就不難理解了,為何搞“山頭主義”封閉圈子那一套,必然會出事。因為門閥士族,就是通過仕宦途徑和婚姻關系來維護門閥制度,形成封閉性集團。這種封閉性和排他性,必然給政治穩定帶來種種動蕩不安。
這種等級森嚴的士族制度,只要進入他們的核心圈子,就可以坐上火箭飛升,“平流進取,坐至公卿”,比什么西山會快多了。至于文武才能,吏治考績,那些都是浮云。一個祖上資蔭,便可抵祖逖北伐之功。
梁時流行一句諺語:“上車不落則著作(郎),體中何如則秘書(郎)”。意思是說,那些士族子弟生下后,只要到坐車掉不下來的年齡,便可做著作郎;只要會寫兩句信中問候的客套話,便可當秘書郎。所以紈绔子弟們,一個個“熏衣、剃面、傅粉、施朱”,打扮得妖里怪氣,還要裝得“從容出入,望若神仙”。
這樣的接班人,能靠得住嗎?這樣的政治,豈止是腐敗兩字所可以概括。
套用千年以后美利堅的亨廷頓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里所說的,門閥士族的政治體制發生了所謂的固化,固化到一定程度就失去了彈性。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凡是固化的東西,不是被風干,就是要壞死。因為環境、社會和這個世界變了,可是政治體制沒有辦法去推動質變,來適應外部環境和社會內在的變化,那么這個政治體制就發生了政治衰敗。衰敗的最直接表現,就是魏晉南朝長期積貧積弱,面對北方的少數民族政權無能為力。
有人說,任何政治制度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存在封閉的慣性和傾向。但如果要繼續發展下去不至于車顛船覆,則必須改弦易轍秉持一定的開放性才行。比如后來隋唐遂行的科舉制,就是對門閥士族制度最好的糾偏。選賢任能,保持社會流動通道暢通,這種思路,即使在今天看來,依舊是行之有效的。
有的人卻與此背道而馳。甚至發展為家族式腐敗,為此不惜全家腐,落了個要在監獄里照全家福的下場。究其原因,一個重要的節點就是“門閥士族”的陰魂觀念不散,比如貪腐都是為了孩子,希望他們讀名校、用名牌,開豪車、住豪宅,甚至將來居高位,子子孫孫無窮饋也。
還是舉一個洋人的例子吧。巴菲特腰纏萬貫,但他并不準備將自己的財產都留給子女,而是逐漸將他擁有的財富捐給基金會做慈善事業。因為人家看得很清楚。巴菲特告誡孩子們說:“那種以為只要投對娘胎便可一世衣食無憂的想法,損害了我心中的公平觀念。”
跑題了,言歸正傳。正是因為階層流動不起來,而士族本身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到了南北朝后期,終于發展成為阻礙社會政治進步的種姓毒瘤。王敦、王愷、桓溫、庾亮等人,搞腐敗的搞腐敗,搞小圈圈的搞小圈圈,搞政變的搞政變,禍國殃民,下場自然也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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