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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寺墨寶事件爆料人傳真法師:數次報案未遂才發微信求助
“當代草圣”林散之30多年前贈給南京棲霞寺的一幅墨寶,最近居然在北京的一場拍賣會上以644萬元的價格成交。澎湃新聞(www.6773257.com)獨家報道此事后,引發各方高度關注。7月31日,澎湃新聞專訪該事件的最早爆料人、南京市佛教協會副會長傳真法師,還原他數次報案未遂后,進而在微信上發帖求助之事。
傳真法師,安徽潁上人,俗名李義將,法號正宏。1987年于棲霞寺出家,在常州天寧寺受戒。曾擔任過棲霞寺監院兼知客。目前,他是南京玄奘寺住持,是南京佛教協會副會長。2004、2005年間,傳真法師自籌資金800萬元,拍攝了電影《棲霞寺1937》,并擔任編劇、出品人。
先去公安局內保支隊,后去信訪辦
“不說出家人,就是作為公民,也該報案”
澎湃新聞:傳真法師,你是怎么知道林散之贈棲霞寺的字幅,拍出644萬元?
傳真法師:“進京的和尚,出城的官”,我在北京很受歡迎,歌手楊臣剛就是我的信徒,就是那個唱《老鼠愛大米》的那個楊臣剛。我喜歡書畫,在北京有些信徒、朋友相互交流。 我7月9日到北京,7月10日楊臣剛約我去見紀曉嵐紀念館館長李新永,他也是書法愛好者。李新永看我名片是《棲霞寺1937》電影制作人,就說“從來沒聽過寺廟賣字畫,你們怎么把對聯拿出來賣”?我說,寺廟里的應該不可能這么做。他說,現在的人變了,會不會是“貍貓換太子”?他說,他去過現場,還打開IPAD里的拍賣圖片給我看,我才知道這么個事情。
澎湃新聞:聽說你還因為這件事報警了?
傳真法師:剛開始沒報警,我工作忙,到了7月15日,才有空。我打電話給南京市公安局內保支隊的兩個民警。他們和我挺熟的。我說,佛教界發生了一起驚天大案,棲霞寺一幅字在北京被拍賣644萬元。他們問:真的假的?我說:真的假的,要你們立案調查,查清楚。
然后,他們問有沒有圖片。我把拍賣圖片、信息都通過微信發過去。兩天后,一個民警回復我,報給上面的領導了。
澎湃新聞:哪里的領導?
傳真法師:他沒細說。幾天后,一個民警又給我電話,說有人壓著不讓報,沒有報上去,怎么辦?
澎湃新聞:接下來,你怎么辦?
傳真法師:過了幾天,我就以書面的形式,包括報案材料、拍賣對聯信息一起拿到南京市公安局內保支隊。我說,這件事對佛教界影響重大,要查清楚。領導說,好好。我說如果不采取措施,我也會用特殊辦法反映。
當天,我還去了南京市公安局信訪辦。一個姓張的警官接待了我,他說材料我們會接收、上報,但最好是去管轄地棲霞派出所報案,如果不立案,可以去棲霞分局上訪。
澎湃新聞:你什么時候去了棲霞派出所?
傳真法師:第二天就去了,7月24日。棲霞派出所的教導員和我說,林散之家里人也有向南京市民族宗教局反映這事,市民宗局去寺里看過,作品還在。我就問,作品有真偽之分,寺里的是不是一定是真的?他就說,連棲霞寺都不報案,你個人來報案干什么?
澎湃新聞:你聽了什么心情,怎么回他的?
傳真法師:我聽了很不舒服,我說在棲霞寺待了20多年。不說出家人的義務,就是作為國家公民,也應該來報案。
我和他辯論。我說,路邊有壞人偷車或損壞國家財物,照你的說法,就不應該報案嗎?
他說,這是兩碼事。
我說,兩個工人被打死,血肉模糊,我們要不要鑒定?
他說,這肯定要鑒定。
我又說,現在這寺里和被拍賣的字幅,真假難辨,要不要鑒定?
他說,你報案,我立案,誰來鑒定?
我說,我就是來報案,請求警方找專家去鑒定的。
他說,誰出這個錢?你要先鑒定是假的,再來報案。
我說,一是公安局出錢,二是市民宗局和棲霞寺出錢。
他后來還是沒立案,連記錄都沒做,只是說“我們知道這件事了”。
澎湃新聞:我們回到第一次報警,之后你有再報警嗎?
傳真法師:嗯,第二天7月25日,我又去了棲霞派出所。派出所的人說,如果是偷盜,我們沒有證據;如果是詐騙,應該找拍賣所在地報案。
澎湃新聞:也就是說,這次也沒立案?
傳真法師:比上次好一點,沒立案,但記錄了。
領導勸傳真法師,“你與棲霞寺的矛盾,不要影響佛教界”
“個別人看我拍電影有了名氣,眼紅了”
澎湃新聞:你有沒有去其他部門反映?
傳真法師:我叫徒弟靈斌法師和陳志祥居士,拿著材料,去市民宗局反映。7月24日,南京市佛教協會發了個回函,說對聯保存完好。晚上,市民宗局的一個處長打電話給我,說作品還在。我說,那還在的(書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說這個我也不敢保證。我說,不敢保證,怎么說作品還在?
澎湃新聞:這份回函,你滿意嗎?
傳真法師:非常不滿意。作品本身就是存疑,市民宗局應該去報案,棲霞寺也應該去報案。“因為這個作品還在,拍賣品就和我沒關系”,這種說法不負責任,是對棲霞寺、市民宗局、佛教界的不負責任。不是一般的不負責任,是嚴重的不負責任。因為你都搞不清楚真假。
澎湃新聞:有沒有其他領導回復過你?
傳真法師:市民宗局的一個領導也打電話給我,說作品還在,你和棲霞寺的矛盾,不要影響佛教界。我說,棲霞寺的字幅“丟了”,我報案,與個人矛盾有什么關系?
澎湃新聞:你和棲霞寺有什么矛盾?
傳真法師:不是我和他們有矛盾,是他們和我有矛盾。我2003年要做電影《棲霞寺1937》,要去化緣,要去拍電影,沒時間回來,很少在寺里,寺里要停發單銀,相當于是停發工資,要趕我出寺廟,還說我涉嫌欺詐。個別出家人、宗教干部看我拍電影有了名氣,就看不過,眼紅了,設置障礙打壓我。
澎湃新聞:你不是2003年離開棲霞寺了嗎?怎么還在寺里?
傳真法師:“千年的班首,萬年的書記”。 2003年7月,我離開棲霞寺,去九華山一手創辦玄奘寺,但我也不是完全離開,我做過棲霞寺的監院,相當于是一把手,在棲霞寺里享受終生待遇,寺里還有我的房子。
澎湃新聞:市民宗局的領導還和你說了什么?
傳真法師:有領導說,如果兩個都是真品怎么辦?我說,如果兩個都是真品,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棲霞寺紀(存)念”,那么不管幾幅,都歸棲霞寺,除非拿出證據證明,是轉贈的。還有可能是,棲霞寺為真,拍賣品為假,那就涉嫌欺詐。如果拍賣品為真,棲霞寺為假,那就涉嫌偷盜。
投訴無門,自嘲只能去求助中央巡視組了
“如果媒體沒曝光,可能就無聲無息結束了”
澎湃新聞:這一圈跑下來,你有什么感受?
傳真法師:我很郁悶。我沒想到,這么大的案子,卻投訴、報案無門。我開玩笑說,只能去中央巡視組報案了,這也算自我解嘲。
澎湃新聞:后來你就在微信上爆料了?
傳真法師:是,7月25日我在微信上說了自己報案的經過,我拍過電影,知道媒體的作用,希望媒體介入。其實7月16日,我就在博客上說了這件事,沒說這么細。你們澎湃新聞是第一個聯系我的。
澎湃新聞:媒體報道后,部門有再聯系你嗎?
傳真法師:前天(7月24日),市民宗局的人有打電話,叫我刪掉微信相關的內容,我說現在是法治社會,我一沒犯法二沒犯罪。我沒刪。昨天(7月25日),市公安局內保支隊來了三人,說了三點意思,一是非常關心、重視這個問題,會派人調查。二是注意微信平臺上的措辭內容。三是讓我和市民宗局的局長多接觸、多溝通。
澎湃新聞:那你是怎么想的?
傳真法師:我報案10多天都沒立案,如果媒體沒曝光,可能就無聲無息結束了,好像和市民宗局、棲霞寺無關,好像只和我傳真法師有關。公安要派人調查,我就先觀察觀察。
澎湃新聞:你希望事情怎么處理?
傳真法師:希望警方早日調查,請專家鑒定,并嚴肅處理。也要對棲霞寺的字畫,重新登記整理,規范管理。這是對棲霞寺好的一面。不管怎么樣,拍賣方和棲霞寺,都應該把字幅公布出來,為什么不能公布,不然怎么知道真假?
澎湃新聞:你為什么這么執著這件事?
傳真法師:人們常說出家人一般“不執著”,我就是要“執著”,執著才能辦成事。就像我拍電影,前前后后準備了10年時間。這幾天我可能還會去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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