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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邃九秩畫展:邃心所欲,見證上海畫壇底氣所在
5月8日,“邃心所欲——薛邃·九秩畫展”在位于上海蘭溪路上的海上印社藝術中心開幕,展覽展出九十周歲的薛邃先生冊頁、手卷等作品181件,均為其2020年以來的作品。展覽開幕式上,年過九旬的薛邃以老派的上海話說道:“我年紀大了,畫得小了,大家小看看。”
這話自然是自謙,也見其胸懷。知名畫家、藝術評論家江宏為展覽題“藝壇班首”,可見薛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據藝術評論界人士介紹,薛邃先生極其低調,幾乎不參加社會活動,可謂畫中隱者,“薛老九十高齡還在尋求變化,師古不泥古,畫作既古而新,可以說見證了上海百年畫壇傳承至當下的底氣所在,尤其是,這樣一位畫家,以其人格的獨立、學養及隱退心態作畫,對當下浮躁的中國畫界,可謂是一劑醒藥。”
其實即便是壯年,一年能精選181余件作品做展覽已屬不易,更何況其中有大量手卷,一卷一故事,九十老人的畫作中,既有武陵人誤入桃花源所見“黃發垂髫,怡然自樂”之景,也有陋室銘中“談笑有鴻儒”之景;更將樂天居士賞“轉軸撥弦” 的琵琶曲時的感懷、蘇子夜游赤壁發懷古之情的壯闊、以書畫表達。
展覽現場,正在看畫的薛邃
展覽中181件作品,處處在點綴著詩意和童趣。陸放翁、范成大詩意圖冊頁,無論是意筆人物、山石樹木,還是畫面中一點小動物,讓觀者看到其繪畫功力的同時,也因其造型上爛漫不羈,讓人會心一笑。
薛邃畫作
薛邃作品 意態山水
上海中國畫院院長陳翔是薛邃的學生,他年輕時就跟著薛邃學畫,至今依舊在學。在他看來,薛老的作品生機勃勃,始終保持著對藝術存粹的童心。老師雖然功夫深厚,但卻沒有停止在藝術上的追求,并自然而然將情感流入畫面中。“在畫壇在探討傳統中國畫如何創新的當下,傳統中國畫如何保持生命力,薛老師是值得研究的個展。”陳翔說。
薛邃作品
薛邃,《山水小品》
七十多歲的上海知名畫家、藝術評論家江宏也提到薛邃是他長期佩服的畫家,因為他可以“靜下心,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看萬卷畫,然后一筆筆把一張張畫畫好。江宏專門為展覽題書了“藝壇班首”,可見薛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80多歲的老畫家龔繼先、上海美協副主席陳琪、上海師大教授邵琦等均在現場細心觀摩,對薛老的藝術追求與造詣感慨不已。
畫家莊藝嶺認為,“薛老的畫最讓人震驚的是不守規矩,而規矩自在其中;最讓人驚嘆的是,看似無心而為,實則匠心獨妙。寥寥幾筆蘊涵天地生機。”
新民晚報高級編輯李天揚說:“我想用一個詞來表達我拜觀薛邃先生畫作的體會,那就是‘相通’。老先生的畫作,一是與天地相通,他的一花一草,一樹一石,都是老先生對天地萬物的認知;二是與古人相通,這次有好幾組古人詩意詞意冊,精彩極了;三是與心靈相通,老先生是每一筆,都是自己心靈寫照,所以是如此獨特。今天有機會看到這些畫作,是我們的幸運。”
薛邃作品 意態山水
薛邃作品 意態山水
藝術評論人顧村言說,薛老極其低調,幾乎不參加社會活動,也沒有什么社會職務,可謂畫中隱者,“薛老85歲以后,先后三次在展覽上看老人的作品,每次看都有精進之處,尤其是九十以后的作品,意趣的高古,筆墨的生發,視野的開闊,讀之可以暢神,讓人迷醉,薛老的作品既古而新,取法中既見出漢畫與魏晉磚畫的筆意,又有著宋元文人畫筆墨里的自在,更有著開闊的視野,我個人以為薛老可以說是中國畫界的當下奇跡,也見證了上海百年畫壇傳承至當下的底氣所在,尤其是,這樣一位老人,不慕名利,以其人格的獨立與學養作畫,對當下浮躁的中國畫界,可謂是一劑醒藥。”
江宏題“藝壇班首”
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觀覽作品,181件雖多為詩意題材,卻張張不同、寥寥幾筆就能抓住山水之氣,人物之神,無論是冊頁還是手卷,均抄錄詩詞文字,顯示其文學和書法功力,踐行著“書畫同源”、也可見其人物的造型能力。
薛邃,《陸放翁詩意冊》
薛邃,《范成大詩意冊》
有如此功力,得益于數十年的積累。薛邃的父親是私塾老師,精通詩詞、書法、尤擅繪畫,也成為了他的啟蒙老師,后來學過醫,也做過其他工作但均沒有持續。1955年考入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今中國美術學院)學油畫,并開始接觸列賓等蘇派畫家的作品,但卻因病退學。回到上海后,繼續中國畫的實踐和創作。
薛邃在開幕式現場 李天揚 攝影
展覽現場
對于何以從油畫轉為國畫,薛邃曾說:“詩畫聯璧的文人畫似乎又被重視起來,這當然是好事,但也不必強求一定要填詞寫詩,時代不同了,有點取舍并無不可。傳統文化被冷落曾被冷落,西洋技術甚囂塵上之際,年青學子崇洋輕中,畫界也是如此。記得我年輕時(50年代)也曾經認為中國畫不科學,表現力差,加上徐悲鴻先生等一批以西畫改造中國畫的權威們的巨大沖擊,對青年來說確實是一種"煽動"(恕我不敬),以至在當時,我考油畫系。但徐悲鴻先生的這一創舉,使中國畫的傳統損耗了許多年。改革開放后終于醒悟了,覺得中國畫尤其山水畫是具有超前的魅力,無愧于世界藝術之林的瑰寶,是無法改掉也無法同化的。明乎此,我覺得還是應該立足于我們自己肥沃的土地,去栽植參天大樹,播種芬芳蘭苣,而且,也不妨灌植一些野菊山花。”在父親給薛邃打下傳統的國學基礎后,再在美院打下造型基礎,再到改革開放后,看到歐洲傳統,再看近代印象主義、野獸派,也有了自己對藝術發展的感悟。當作品和流派越看越多,看到了歐洲的主流藝術,也看了非洲藝術的野性與質樸,喜歡馬蒂斯、夏加爾、高更的作品,也逐步吸收了畢加索、米羅等的風格;借鑒康定斯基的構成……又把這一切以中國畫的筆墨語言融匯,把傳統中國畫畫出自己的新意,也形成了與眾不同的藝術形態。
薛邃,《姜白石詩意冊》
很多人詫異一位年過九十的老畫家竟然會畫出如此具有現代意蘊的中國畫,都說是“創新派”。但仔細揣摩后覺得他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復古而開新者”。剖析他的繪畫元素,在形式的內核中透露出宋元以來的傳統格局和筆墨語境。而且他更上溯到漢唐以前的古拙天趣。其間還有著石窟壁畫乃至民間藝術的未雕之璞,只是經他的融合滲化,很難分辨出所演化的“冰水之跡”。因此往往覺得他的畫“既面熟,又陌生”很難循摸出其規模所自。
薛邃,《意態山水》
對于中國畫,薛邃認為“意趣”是核心,“意”藏于筆墨,生發趣味,趣味是品評中國畫的重要標準,畫面帶著生澀古拙,會讓人感到沉稚天趣。這與明末董其昌等力求在畫中摻進些許拙味道理相似。除了造型的古拙外,線條的古拙天趣則源于書法。“中國的書法和繪畫是一脈相承的,書法以其特有的形式感表達感情,也表達畫面的內在精神與自我感知。”
展覽現場,陶淵明《五柳先生傳》圖意(上),劉禹錫《陋室銘》圖意(下)
除了在案頭創作外,薛邃也喜歡在生活中觀察,腿腳便利的時候,每年和女兒遠途旅行至少兩次,看畫譜、畫論里找不到的鮮活素材,也解答繪畫中原來無法解決的難題。
薛邃作品
將詩與畫結合,則是宋以后的文人傳統,但如今這個傳統卻漸漸在中國畫中消失,詩和畫分開了,但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結合自己對古代詩詞的理解和人生感悟,薛邃依然還會在畫上題詩、做長題。在此次展覽中,對一些古代詩詞作品畫意的再創作,也似乎把人帶到了永和三年的蘭亭、歐陽修“在乎山水之間”的醉翁之意。歐陽修描述“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于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于泉上者,醉翁亭也”的文字以畫面表達,也似乎是一次穿越時空的交流。畫家車鵬飛認為薛邃的作品存粹、感悟人心,是“塵世中的山水畫家”。
薛邃《桃花源記(手卷)》
手卷后抄錄的原文
展覽現場,薛邃與其女兒
值得一提的是薛邃的山水畫中往往占有很大比重的人物出現,這也是傳統的繼承,如宋之李公麟、元之趙孟頫等山水畫都有人物的明顯位置。至于明清間把人物由于文學修養豐厚,薛邃每每在畫中題句。詩詞之外他的題跋更是力作,借物喻景,以景說事,以理道意,趣味雋永,極盡比興之能事。
此次展覽的策劃者,海上印社駐社副秘書長、海上印社藝術中心主任陳睿韜對澎湃新聞說,薛老對于中國傳統書畫藝術堅持數十年如一日,與薛老相識十余年來,在面對浮躁、急功近利的當今書畫界,薛老對摯愛的藝術不忘初心,心無旁騖,不慕潮流,不求名利。薛老師古不泥古,在九十高齡還在尋求變化,推陳出新,這在當今藝壇尤其難能可貴,值得推崇敬仰,“2017年9月17日,海上印社、上海書畫善會曾就舉辦了《喚來萬山作畫圖——薛邃書畫展》,當初就與薛老相約在他90歲時以唐宋詩文為題再策劃一個小品展,薛老在去年一年足不出戶,精心準備了作品,在本次展覽得以呈現。展覽共展出書畫冊頁8套,手卷14件,山水小品6件,意態山水19件,總計181件國畫和84件書法作品。”
據悉,此次展覽將持續至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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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陳翔話薛邃
我的老師薛邃是昆山人,昆山有座山叫玉峰山,玉峰山曾出產有玲瓏剔透的昆石,昆石因現在不再出產而備受人們的珍視。
薛老師在我心中就像是令人向往卻又難以尋覓的昆石,甚至我認為他就是一個生活在當下的古代人,或者更確切地說,他是一位來自古代的隱士,不避喧鬧和繁華,大隱隱于市。
薛老師身在都市,志在林泉,但有空閑,便登山臨水,探幽訪古。他就是所謂煙霞痼疾、泉石膏肓者。即使近年腿腳不便,游歷漸少,但紙上筆端,依舊是翳然林水,高賢雋士,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展覽現場
他對于藝術的堅持數十年如一日,不管順境逆境,無視貧賤富貴,勿論得失進退,他都埋頭畫畫,心無旁騖,好比是勤勤懇懇的孺子牛;他對待藝術始終如一,不追慕潮流,不左顧右盼,向著自己心中的目標扎扎實實地邁步,好比是義無反顧的老黃牛;他畫畫由生入熟,繼而反熟歸璞。鮐背之年,尤存無邪童心。以揮灑自如的老辣蒼勁,書寫天真爛漫的異想天開。無意創新而新意自在其中,好比是善于進取的拓荒牛。
薛老師對于畫畫,完全可以用現在最時髦的說法來概括:不忘初心!
薛老師九十歲了,但在我心中,他始終是個熱愛生活、癡迷藝術的老少年。
白岳勝覽(手卷)
薛邃《東坡赤壁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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