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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學“無用”的知識,做有趣的人
這幾天,有關“語文教材越改越難,學生求放過”“高考語文題型出現調整,或淘汰15%考生”的話題,火了。 “標題黨”背后,矛頭很明確:古詩文在語文教材中占比過高,需背誦篇目太多。于是,有人拋出“學習古詩文沒有用”,質疑為啥要讓孩子們吃苦受累。
“學習古詩文沒有用”的說法不新鮮,就跟“數學學那么多難懂的定理、難記的公式,生活中根本用不到”一樣,擁有極高出場率。或許,真正值得探討的,不是一門學科或一門學科里的某部分內容到底有沒有用,而是有些人對教育的理解,為何總停留在“有用沒用”這個層面?
1980年出生的我,從小享受著父輩未能擁有的正常教育,可以說非常幸運。不過有些缺失一生如影隨形,比如求學經歷,始終被應試的陰影籠罩。假期補課、體育課被霸占,都是常態。
對“無用知識”的態度,在那時的大人眼中,包括但不限于:畫畫有什么用?你以后又不當畫家;看小說有什么用?都是胡編亂造會讓你學壞;音樂有什么用,以后街頭賣唱嗎……
這種功利心態不僅體現于學生時代,更貫穿了許多人的人生。若是一件事與升官發財、考大學考公務員、找工作無關,就會被劃入“無用”之列。
結果便是,我這代人很容易陷入人生無趣的悲催狀態。甭管開心與否,想找個樂器釋放下情緒,結果啥也不會。出門見到風景,也沒法提筆來個素描。由此衍生的審美缺失,更讓你連裝修個房子、出門搭配個衣服,都比別人難看。
現在的孩子,看似學的“無用”知識多了,但又陷入了另一種困境。學門樂器,往往是為了考級,就算升學不能加分,也能讓履歷好看一點。奧數和編程,更早已徹底功利化。
我自己近乎一無所長,唯一幸運的是始終保持著極大的閱讀量。六歲半時,我在舅舅的抽屜里發現一套《三國演義》,從此開啟了閱讀之旅,各種古典小說都成了我的食糧。
我羨慕我的孩子,從小擁有海量書籍,想讀什么題材,我都能給他端上一堆。相比之下,我當年的閱讀選擇太過狹窄,“營養”也十分有限。不過那已經是當時父母所能提供的最大可能。
多年后回望,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恰恰是那些與考試、升學無關的書。古典小說和古詩文的閱讀基礎,讓我的作文從無壓力,最終吃上了文字這碗飯。中學時對古龍小說的稚嫩模仿,喚醒了我的自主意識。這些年來對名人故居和東歐人文地理尋訪的寫作方向,同樣是閱讀樂趣的延伸。
閱讀讓我能夠掌控自己的時間與空間,獲取心靈自由。現在有許多人失去了獨處能力,一旦落單就不知道如何打發時間,便是少了興趣愛好的寄托。所幸我還有閱讀。
古詩文背誦和語文學習,首要便是拋開“有用無用論”。真要以功利計,古詩文背得再溜,也只能多得幾分;語文也不是高考中拉開差距的關鍵學科。在以后的考研、評職稱中,都不用專門考語文,語文更不能直接服務于造芯片、造火箭。可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從來不是朝夕之事,“人文素養”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正是莊子所說的“無用之用”。
基礎教育中存在的問題,確實讓一些學生失去了學語文的樂趣。原本優美的文字、深邃的思想、充沛的感情,被硬生生肢解為“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但需要改變的是教育方式,而非語文、古詩文的鍋。
所謂有用無用,本質是長期與短期之別。太執著于“立竿見影”,會讓人失去對漫長人生里到底需要些什么的追尋。有些“有用”的知識,僅僅有用于一時,而人文與藝術,卻是當你需要時無法臨時抱佛腳彌補的東西。所以喬布斯才會說:“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科技,去換取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
如果你的孩子以后見到美女只會來一句“哇,美女啊”,見到美景只會喊“太漂亮了”,他會不會后悔少讀了幾本書?這種時刻,“有用的人”比不上“有趣的人”。實際上,這種感嘆,很多人已經真心地發出過。
設計 祝碧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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