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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歸來:最年長D-Day兄弟兵的戰爭記憶
70年前,1944年6月6日早6時30分,世界軍事版圖因為一場戰爭發生大逆轉,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盟軍在歐洲西線戰場發起的一場大規模攻勢——諾曼底登陸戰役。
為紀念諾曼底登陸70周年,英國《每日郵報》和美國《時代》周刊刊登了親歷者的戰爭往事,以此向那些參戰的年輕人,那些已經歸來和未能歸來的人,以及那場戰爭敬禮。
最年長的D-Day兄弟兵:因為年輕,無懼死亡
今年90歲的Ernie Dale和他94歲的哥哥Johnny,在1944年6月6日分別是20歲和24歲,他們兩位當年是盟軍船上的海員,如今仍然能夠回想起二戰期間盟軍進攻并占領法國北部的生動細節。當年在戰斗中盡管隨時可能犧牲,但他們承認從未感到過恐懼,“我們因為太年輕所以感覺不到害怕”。他們兩位也是目前在世的最年長的D-Day兄弟兵。
90歲的Ernie Dale(左)和94歲的哥哥Johnny Dale(右)。
Ernie Dale 18歲應征入伍時拍攝的照片。
1942年,年僅22歲的Johnny Dale在非洲海岸附近的決心號戰列艦上與跟戰友們合影。1939年二戰爆發時,Johnny加入了皇家海軍。
Ernie住在英國肯特,當他回憶起D日時說:“我們是隨時可能犧牲的。我們隨著登陸艦向海灘前進而遭遇炮火。”在進攻的混亂中,Ernie記得Johnny從彈藥筒中向他年輕的弟弟傳遞炮彈。
盡管在三個月的戰役中多次面臨死亡,勇敢的兄弟承認他們當時因為年輕所以并沒有意識到恐懼。即使他們在海灘上面對著來自納粹的兇猛炮火,Ernie說他并不懼怕死亡。“我有一種感覺就是死亡不會降臨在我身上——它確實沒有。我們只是幸運而已。”“我當時還算不錯,我為那些沖向海灘的部隊感到難過,因為他們大概只有腌牛肉和餅干可以吃。”
哥哥Johnny是1939年二戰爆發時就在皇家海軍服役,Ernie是1942年才在肯尼亞的蒙巴薩成為他哥哥的戰友。在作戰期間,Ernie在船上負責防空炮,而Johnny 負責從炮彈筒中傳送炮彈。當在描述人們如何接近死亡時,Ernie說:“水中有德國人布下的彩色浮標……如果你接近其中一個就有可能被它點燃或擊中。”
在戰爭結束的1945年,鰥夫Ernie重新干起了他的木匠工作,并且組建了新的家庭。Ernie有三個孩子,60歲的Karen,59歲的Dennis和62歲的John,以及6個孫子和三個曾孫子。
他的哥哥Johnny有兩個孩子,56歲的Colin和52歲的Martin。Johnny在戰后被診斷出患有結核病,在醫院度過許多年。盡管如此不幸,Johnny卻在療養院遇到了他后來的妻子。
“每天早上你都不得不去稱體重以便醫生檢查。我總是覺得Brenda在為我稱體重的時候總是看著我。”大病初愈之后,Johnny成為一名商務貿易總經理,一直到1984年才退休。
兄弟倆都將會參加在諾曼底卡昂市為老兵舉行的一個特殊紀念儀式,在那里他們將會因出席活動而獲得紀念獎章。兄弟倆的子女們也會跟隨他們一起在女士修道院(Abbaye aux Dames)度過這令人難忘的一天。
“我們清楚自己的年紀,這可能是我們重返諾曼底的最后一次機會了。”Ernie說。
二戰戰地記者卡帕:他中彈時正好在我旁邊
匈牙利裔美籍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一生中最輝煌的經歷應該是1944年6月6日參與諾曼底登陸,D日當天,他成為了唯一一位隨第一批登陸部隊登陸作戰的攝影記者,他攜帶的是2部康泰克斯2型(Contax II) 相機、50mm鏡頭和幾卷膠片。士兵萊利參加了諾曼底登陸戰的第一輪攻擊,當時他涉水沖向了奧馬哈海灘,那瞬間的情景被羅伯特·卡帕捕捉到,并誕生了《海浪中的臉》這張經典照片。1954年5月25日,卡帕在越南采訪第一次印支戰爭時,誤入雷區踩中地雷被炸身亡。
這些照片在某種意義上見證了最長的一日難以估量的艱難和犧牲,并且也是奧馬哈海灘登陸僅存的影像記錄。
1944年6月6日,在第一波進攻中,我在距離海灘近100碼處跳下,帶著三部相機,躲避猛烈炮火游過齊腰深的水面。我艱難而小心地操縱相機,在軍隊冒死沖向海岸的時候拍攝。我在海灘上度過了90分鐘,親眼看到士兵的中彈和倒下以及他周圍的戰火。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個如今我們知道名叫休斯頓·萊利的年輕士兵從其所在的登陸艦上跳入水中,他剛一跳下船便開始向下沉,他能夠向上看到海面以及射入海中的子彈。向下沉了大約4米,萊利踩到了海底。由于穿著救生衣,他很快開始往上浮。在30分鐘的時間內,萊利冒著槍林彈雨向海岸沖去。當他一抵達海岸時便開始奔跑,他的右肩中了四彈,其中兩顆子彈留在了他的身體里。當時很快有兩個人過來幫助掩護他,萊利后來回想起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掛著相機。
那位攝影師就是我,我在萊利中彈時正好在旁邊,從而捕捉到了萊利受傷后被海浪托起的那一瞬間,成就了那張為后世見證D日的危險與英勇的經典照片。
我在海灘上拍攝了大約106張照片,不幸最后只有9張幸存,《海浪中的臉》作為其中一幅首次刊登于1944年6月19日的《生活》雜志。這些照片在某種意義上見證了最長的一日難以估量的艱難和犧牲,并且也是奧馬哈海灘登陸僅存的影像記錄,這是9張脆弱而又來之不易的充滿巨大力量的底片。
英雄父親原音重現:我不知道身邊是朋友還是敵人
Beth J. Harpaz的父親當年是參加了諾曼底戰役的美國第101空降師的士兵,已于1993年去世。幸運的是,他當年在參加完D-Day行動后曾三次接受采訪,前兩次都是錄音,最后一次是1984年在本地電視臺紀念諾曼底登陸40周年的電視節目中。父親在采訪錄音中回顧了當年和戰友們一起作戰的場景。今年,他的女兒將父親的錄音全部數字化,并和她自己16歲的兒子一起傾聽他外公的聲音。
Beth J. Harpaz在小學畢業禮后與爸爸David Jackendoff的合影。
1944年6月6日,David Jackendoff空降諾曼底,他此時服役第101空降師,后來他又參與了在荷蘭和比利時的戰斗。
當我小的時候,父親會在晚飯時一遍又一遍地為我們講述他的二戰經歷。他在D日行動中是跟隨美國第101空降師空降在諾曼底的,隨后到荷蘭、比利時作戰,他喜愛講述戰爭故事。作為一個孩子,我當時并不在意。
我成長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當時社會的反越戰情緒高漲。在那時,擁有一位視自己人生最大成就為一名士兵的父親并不值得慶幸。只有當我成年之后,我才意識到應該用心傾聽那些晚餐故事。幸運的是,我還有一些特別的紀念品。
我的父親去世于1993年,他在1994年D日登陸不久后就在廣播節目上接受了采訪,此后,在1945年的一家軍事醫院以及本地電視臺D日40周年紀念節目中也都有錄音存留。今年,我把這些78RPM錄音帶和一盤1984年的錄像帶都數字化了。
幾年后,當我第一次播放那些錄音的時候,我才理解了兒時沒有理解的東西:當年他是多么地艱苦,這些士兵是多么地勇敢。 用他的話說,盟軍之所以能夠最終打敗阿道夫?希特勒,就是因為他們在1944年6月6日午夜之后從飛機上跳出,并從敵軍背后登陸,幫助發動進攻。
“我們在第一艘軍船抵達海灘前的六個小時就已經踏上了法國的土地。” 1944年8月26日的BBC的錄音中David Jackendoff在一個被稱為“英國的美國雄鷹”的節目中說。“我當時在第五號飛機上,我們必須在到達法國領土時跳傘。”
有一次在陸上,“我們一個九人小組集體行動”。當他們朝向目標前進時,“我們遭到德國機槍的阻擊。”他的兩側各有四個同伴,“我告訴他們在爬行時盡量靠緊一些。”“當我們抵達時,看到的全部是殘骸和死去的德國人。”他因為這次領導而贏得了青銅星章,但他四十年后的解釋暗示了恐懼和后怕。“你不知道周圍是什么”,他說,“你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不知道你旁邊的家伙是朋友還是敵人。”
“一枚迫擊炮彈落在我們四個同伴中間,將他們全部炸死。”
父親在法國隨同第101空降師戰斗了37天。1944年9月,他到荷蘭去執行“市場花園”行動,一場在電影《遙遠的橋》中被描述的戰役。12月,他到比利時參加巴士東戰役。因此,他獲得了第二枚青銅星章,兩次總統嘉獎和一枚紫心勛章。他在1945年的采訪是在哈洛倫總醫院,那時他由于彈傷導致右臂殘疾,正在紐約史泰登島上的一家軍隊醫院療養。
回首往事,他對我來說就像一個從黑白二戰電影中走出的角色。他大量地抽煙、喝酒,對待日常生活就像是他時刻準備從飛機上跳向戰區。在他生命的最后階段,戰友成為了他最好的朋友,沒有其他人可以理解他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他喜歡卡爾瓦多斯酒,那種他在諾曼底最先喝到的蘋果白蘭地。
如今聽當年的錄音,我會被他的淡然所打動。當在描述遭遇機槍炮火的時候,他說:“那只是阻擋了我們一會兒。”當記者問道:“一個重要的問題:你被打到了嗎?”他只是簡單地回答:“是的,先生”。還有這個令人難忘的旁白:“我喜歡手榴彈。”
我現在有一個16歲的兒子,當我在他這個年齡時我根本不會想聽父親的故事。我的父親在這個男孩降生之前就去世了。如今當我們一起聆聽他祖父的聲音,我能看到在他臉上露出的驚訝表情。
“你的爸爸太酷了”他最后說。
沒錯,他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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