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經(jīng)歷的事。但不知從何時起，這些都成了銀行的貸款業(yè)務。婚慶貸、二胎貸、彩禮貸……婚喪嫁娶，一切皆可貸。

墓地貸，是銀行最新開拓的業(yè)務。據(jù)報道，云南昆明一陵園和當?shù)劂y行合作，推出的“墓地消費貸”可 0 首付購買墓地，貸款額度最高可貸 20 萬，貸款期限最多 10 年，利率固定為 9% [1]。

雖然這項墓地貸業(yè)務馬上就被叫停了，但辦個葬禮要借這么多錢，讓很多網(wǎng)友直呼死不起，也有人說這是銀行在販賣死不起人的焦慮。

那么，這個“喪”字到底有多貴？

送走一位逝者要多少錢

八寶山殯儀館是北京最大的殯儀館，承擔了北京市三分之二的火葬工作。你知道如果要在這家殯儀服務中的“國家隊”辦喪事，要花多少錢嗎？答案是 950 元。

是的，這里沒有少一個零。八寶山殯儀館服務中心主任周衛(wèi)華曾向媒體展示了這樣一份賬單：遺體接運 250 元、遺體保存 90 元、一般整容 150 元、小型告別廳 200 元、遺體火化 380 元、抬尸 80 元、紙棺 280 元、骨灰寄存 50 元、其他 110 元，合計應收 1590 元，實際收費 950 元 [2]。

之所以打六折，是因為政府有補貼。

實際上，不只是北京，在中國任何一家殯儀館，遺體運送、遺體冷藏和遺體火化等大部分殯葬服務的定價都受到嚴格的管制。

再看看殯葬服務市場規(guī)模最大的上海，主要殯儀服務的定價也不高。

例如火化這一項服務，上海的殯儀館已二十多年沒有漲過價，一直都是 180 元。

寶山區(qū)殯葬管理所所長姚建明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就表示，火化就是一項惠民措施，“職工工資、油價上升，原來火化爐只要兩三萬元，現(xiàn)在要三十多萬元，還不包括折舊費，從成本來說火化一具遺體的成本至少在 600 元以上 [3]。”

以上這些選的都是最經(jīng)濟的方案。但周衛(wèi)華表示，即使是選中檔消費水平的殯儀服務，也就 3500 元 [2]。

可以說，要辦一場體面的葬禮其實并不貴。

但有一樣不太一樣，那就是墓地。包括地葬及墓地銷售在內的墓地服務，實行的是更為市場化的定價原則。因此，殯葬公司大多也是靠賣墓地賺錢。

中國“殯葬第一股”福壽園，在剛剛發(fā)布的 2020 年財報里，就向股東披露了自己 2020 年收入的構成——在全年 18.9 億元的收入中，有 14.08 億來自經(jīng)營性墓穴。也就是說，福壽園有四分之三的收入來自賣墓地。

在過去的一年里，福壽園總共賣出了 13083 個經(jīng)營性墓地，平均下來，每個墓地售價高達 10.8 萬元。

都是賣地，殯葬“碾壓”房地產(chǎn)

為什么墓地會這么貴？

這可能和墓園的土地供應一直受到嚴格的控制有關。因為殯葬土地使用的任何申請要經(jīng)歷一連串審批程序，且土地資源稀缺，墓園土地的供應就很有限。供應有限、需求高漲，墓地價格自然低不下來。

特別是在城市，越是土地金貴的地方，墓地的價格就越是高。雖然上海、廣州同為一線城市，但上海墓地的起步價還是和它的房價一樣，高出廣州幾個身段。

而且這還不是最高的。根媒體報道，早在 2016 年，上海高端墓地的平均價格就已經(jīng)超過 9 萬元每座，單價甚至超過了當時上海的內環(huán)新房房價。

而自詡行業(yè)翹楚的福壽園自信就來自這里。

在 2013 年的招股書中，福壽園就強調了自己的優(yōu)勢：“上海指定作墓園用途的土地稀缺，導致新參與者很難進入上海市場。再者，上海殯葬服務業(yè)呈現(xiàn)高檔化及品牌化趨勢，為新參與者設置了更多進入門檻 [4]。”

雖然在 2020 年，福壽園已將殯葬業(yè)務開拓至全國 18 個省份 45 座城市，但有 46.9% 的收入都來自上海這一個地方。

福壽園的優(yōu)勢還有另一個，那就是墓地的利潤率超高。

根據(jù)福壽園 2020 年的財報，其綜合毛利率在 88.2%，而同樣“靠地吃飯”的房地產(chǎn)企業(yè)就相形見絀了——2020 年，碧桂園的綜合毛利率是 34.0%，萬科是 29.3%，恒大是 24.2%。

論賺錢效率，可能也就白酒業(yè)能壓得過殯葬業(yè)了。

而這超高的利潤率的背后，是殯葬業(yè)超低的土地成本。

僅 2012 年，福壽園在上海的項目用地是 40.2 萬平方米，購地時的成本是每平米 190 元 [4]。對殯葬公司而言，這些地賣得越晚，越賺錢。

死后逃離大城市

在墓園土地稀缺、需求只升不降的現(xiàn)狀下，墓地價格水漲船高自然也是大勢所趨。

2015 年時，福壽園一塊墓地的平均售價還是 8 萬元，到 2020 年，就已經(jīng)漲到快 11 萬了。

推出“墓地貸”銀行的工作人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之所以推出這項貸款，是的確有需求：“我們和對方合作是因為有好多墓地確實有點貴，為了解決客戶需求，所以推出針對墓地的消費貸 [1]。”

但貸款買墓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實在太過魔幻了，更實際的選擇，是去售價更低的地方安葬自己的親屬。

在大城市，這樣選擇的人越來越多。北京人要去河北掃墓、上海人要去蘇州掃墓。每到清明節(jié)，去往蘇州公墓的路上就會出現(xiàn)一輛輛滬牌汽車。

看起是舍近求遠了，但其實有些蘇州的公墓離上海市區(qū)并不遠，但相比上海的墓地，價格就親民多了。

同樣距離上海市區(qū) 35 公里，位于蘇州太倉的樂遙園，最低的價格是 4 萬，而位于上海松江的華夏公墓就至少要 7 萬。

不過，由于蘇州的墓地數(shù)量也出現(xiàn)緊張，近年來蘇州開始要求非本地戶籍，不能買蘇州的墓地 [5]。蘇州是全國第一個推出墓地限購政策的城市，很多人覺得這條政策有針對性。

既然便宜的墓地買不了，有上海市民開始在江浙等地購房，用作存放親人骨灰的場所，并定期前來祭掃 [6]。

不過，這一行為的背后可能并非純粹因為買不起墓地。只是在墓地使用年限僅 20 年、商品房資產(chǎn)增值性更強等方面的考量下，買房安置骨灰已是一項性價比更高的選擇。

安葬觀念的轉變，還需要時間

但說到底，墓地貴不貴，選擇權完全在逝者的家屬。

如果是選擇海葬、樹葬、草坪葬這樣的節(jié)地生態(tài)葬，那么花費基本不會上萬。而這也受到政府提倡，因為像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安葬土地真的不多了。

據(jù)上海的殯葬管理部門統(tǒng)計，如果按當前大家選擇的安葬方式比例，上海現(xiàn)有可用墓地資源可能會在 15 年內消耗殆盡 [7]。

但問題是，在“入土為安”的觀念下，很多人還是很難接受其他的喪葬方式。不說不留骨灰的海葬，目前，中國人接受火葬的比例都始終在 50% 上下徘徊。

從 1985 年的《關于殯葬管理的暫行規(guī)定》開始提出“人口稠密、耕地較少、交通方便”的地區(qū)推行火葬后，中國的遺體火化率就從彼時的 20% 多上升到了 2005 年的 53.0%，但自那以后就再無顯著上升。

為了追求 100% 的火化率，南方某地曾不惜采取收繳棺木、強行起棺等方式強力推行，遭到了各界批評，最終被叫停。

喪葬觀念的改變還需要時間，而生老病死，人生的最后一件事本應是種解脫，現(xiàn)在看來并不輕松。特別是花了十幾萬買來墓地后，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 20 年的租金。

參考文獻：

[1] 薛宇飛., & 魏薇. (2012). 墓地貸涉事銀行和陵園回應：這個貸款產(chǎn)品不做了！. 中新經(jīng)緯.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www.jwview.com/jingwei/html/03-18/388590.shtml.

[2] 送走一個逝者需花多少錢？多數(shù)費用低于5000元. 北京晨報. (2017,03).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3/24/c_1120684384.htm.

[3] 吳潔瑾. (2016). 一家年賺上千萬的殯儀館：平均消費三千，火化費20年未漲. 澎湃新聞.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www.6773257.com/newsDetail_forward_1452103.

[4] 王肖邦. (2013). 福壽園上市：解構墓地“暴利”之謎. 第一財經(jīng)日報.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s://www.yicai.com/news/3250277.html.

[5] 吳秋余. (2017). 墓地，不是用來炒的. 人民日報.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opinion.people.com.cn/n1/2017/0414/c1003-29209669.html.

[6] 陳浩., & 丁沈凱. (2016). 墓地太貴買不起 上海市民去崇明買商品房存骨灰. 界面新聞.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597500.html.

[7] 王閑樂. (2017). 別再操心蘇州“限購令”了！再不改變安葬習慣，上海公墓資源15年內將耗盡. 上觀新聞. Retrieved 3 April 2021, from https://www.jfdaily.com.cn/staticsg/res/html/web/newsDetail.html?id=48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