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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城市觀察|疫情為何讓“15分鐘城市”更受期待
巴黎城市規劃師Carlos Moreno在關于“15分鐘城市”的TED演講開篇是這樣的:“很久以來,無論生活在大城還是小鎮,我們都忍受著在城市中的時間感被扭曲,我們為了適應當今大多數城市這荒謬的空間組織和漫長的距離而耗費了大量時間。為什么我們必須犧牲生活品質呢?為什么不應當是城市對于我們的需求做出響應和改變呢?”
Carlos Moreno身在巴黎,是“15分鐘城市”概念的初創者,新近發表題為《15分鐘城市引介:后新冠時代未來城市的可持續性、韌性與地方認同》的綜述文章。希臘亞里士多德大學空間規劃與發展學院研究者也幾乎同時發表了題為《15分鐘城市:新城市規劃烏托邦解析》的綜述論文。這兩篇文章對“15分鐘城市”的理論和實踐進行剖析,并對其可能帶來的城市轉變做出展望。本文是在閱讀兩篇長文后的相關思考。
從鄰里住區到15分鐘城市:老概念煥發出新活力
“生活圈”向來是城市規劃理論和實踐的重點。鄰里住區是城市空間和功能組織的基本構成部分,其重要性在上世紀規劃理論和實踐中就已充分呈現,最早可追溯至1920年代佩里(Clarence Perry)提出的“鄰里單位”(Neighborhood Unit)。今時今日,“鄰里”這一老概念又煥發出新活力,慣常提法是15分鐘或20分鐘城市(比如巴黎市長在繼任競選中提出的“15分鐘巴黎”計劃),抑或15分鐘或20分鐘社區(比如2016年上海出臺的“15分鐘住區生活圈”計劃)。
新冠疫情以來,“15分鐘城市”成為規劃領域的熱門概念,激發著規劃師的想象力,更激發著城市管理者為市民提供嶄新“城市烏托邦”的意愿。更有甚者,瑞典開始在全國推行“1分鐘城市”計劃,關注自家門口和近鄰的社區空間。
巴黎15分鐘城市構想圖。圖片來源:https://www.treehugger.com/the-15-minute-city-is-having-a-moment-5071739
巴黎15分鐘城市構想圖。圖片來源:https://www.treehugger.com/the-15-minute-city-is-having-a-moment-5071739
“15分鐘城市”的反面:充滿車和長距離通勤的城市
大約一百年之前,勒·柯布西耶對于當時的巴黎提出了“光輝城市”模式。柯布認為,“今時今日的當務之急,我們不能放任幾百萬男男女女和年輕人每天有七八個小時的時間在街上閑逛。”這是他針對當時的城市急劇膨脹、功能混亂、衛生不佳、綠地缺乏等問題提出的解決方案。在他的城市理念之中,設想了可容納幾百萬人口且對小汽車敞開懷抱的大城市。
柯布西耶于1930年代提出的“光輝城市”模式,這也是他對于巴黎中心區改造的設想,但未被采納。圖片來源:柯布西耶著,光輝城市[M]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1
當然,由柯布西耶親自操刀的規劃方案只在印度新城昌迪加爾落地,而他的“集中主義功能城市”規劃思想,卻持續幾十年產生著廣泛而深遠的影響。確切地說,是汽車改變了城市規劃,進而改變了城市面貌。
“15分鐘城市”:促成城市由“外張”轉而“內卷”?
疫情期間的封城政策、在家辦公、物資緊張等,為城市帶來極大考驗,也成為重新思考城市的契機。
如果更多的人在家工作,社區就有機會恢復活力。想象一下雅各布斯的城市理想,鄰里住區中有多樣的工作崗位,并能滿足一切家庭需求。想象一下小城廣場周邊有靈活的“快閃”辦公室、會議艙和技術中心,各類輔助服務設施分布在步行范圍之內。按照Carlos Moreno的設想,步行或騎自行車不到15分鐘,即可滿足日常生活一切之需,工作、家庭、商店、娛樂、教育和醫療。
而當前事實是,上述一切都得在交通上耗費時間。長時間通勤讓人筋疲力盡,交通也對能源消耗、空氣污染、健康等帶來極大挑戰。不得不說,“15分鐘城市”的確是一個美好愿景,可借此消除城市生活的不便。
上海15分鐘生活圈導則中有關社區周邊增加創新辦公空間的設想。圖片來源:上海《15分鐘社區生活圈規劃導則(公眾版)》
新冠疫情促成了“15分鐘城市”這個概念的推廣,因為它抓住了城市居民的心,還被視為拉動城市經濟復蘇的有力手段,無外乎頗受政客和城市規劃師的青睞。以“15分鐘城市”設想為愿景,巴黎市長Anne Hidalgo在2020年6月成功連任。這是巴黎人在疫情中做出的選擇,而世界各地城市也紛紛追隨。
疫情讓人們由外而內自省,也促使“外張”的城市考慮“內卷”。諸多城市都在考慮如何利用時機重新定位,為了城市的韌性與可持續發展而做出重大改變。
“烏托邦”很美,實現卻并不容易
當前大部分城市的建成狀態與15分鐘城市愿景相去甚遠,若采納這一理念,意味著城市規劃邏輯的轉變和規劃任務重點的轉移:從關注住區對城市功能的可達性(accessibility),轉向關注住區內部城市功能的鄰近性(proximity)。與此同時,全城范圍的資源分配模式和治理方式都需相應的系統性改變。這意味著,重建每個社區,重塑整個城市格局乃至經濟結構。這不是輕描淡寫的小改造,而是轉變理念持續推動才能慢慢促成的改變。
同樣是在20世紀初,霍華德提出了與柯布西耶截然不同的解決方案——“田園城市”。著名的城市史學家芒福德盛贊這一構想,“20世紀我們見識到了人類社會的兩大成就:一是人類得以離開地面展翅翱翔于天空;一是當人們返回地面后居住在最美好的地方(田園城市)。”在他的構想之中,每個城市只有數萬人,城中布滿林蔭道和花園,城市與廣袤的農田和鄉野相連。
一百多年來,人們盛贊“田園城市”,卻任由它成為難以抵達的“烏托邦”。本人有幸身在一個“田園城市”理念規劃建成的百年小城之中,處處步行可達,生活頗為便利。但此時此刻,大城市中期待萬分的“15分鐘城市”,如何才能抵達呢?
參考文獻:
Carlos Moreno, Zaheer Ginger, Didier Chabud, Katherine Gaul and Florent Pratilong. Introducing the “15-Minute City”: Sustainability, Resilience and Place Identity in Future Post-Pandemic Cities. Smart Cities 2021, 4(1), 93-111
Pozoukidou G, Chatziyiannaki Z. 15-Minute City: Decomposing the New Urban Planning Eutopia. Sustainability. 2021; 13(2):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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