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過去20年間，隨著互聯網的不斷發展，針對書籍、音樂、電影等等商品的盜版傳播可謂層出不窮。自稱“網絡海盜”的團體，利用互聯網，以上傳并傳播的形式對知識產權造成了侵害。或許，真正值得思考的是，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免費下載，那么我們又將如何保護創作者，并鼓勵創新？本文選編了美國德州農工大學法律與傳播學教授、法律與知識產權中心主任Peter K. Yu的論文《關于版權盜版的四種常見誤解（Four Common Misconceptions About Copyright Piracy）》中的序言部分，以及Niklas Albin Svensson在Marxism.com上發表的文章：《打擊網絡盜版的戰爭（The War Against Online Piracy）》中的部分章節，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知識產權、網絡海盜與版權問題。

《關于版權盜版的四種常見誤解（Four Common Misconceptions About Copyright Piracy）》

盜版問題是21世紀最困難、也是最重要的跨國問題之一。僅在2002年，美國就因海外盜版問題而損失了100多億美元。考慮到版權產業和美國經濟之間相互交織的關系，這些數字揭示了盜版問題不可思議的真相。事實上，國際唱片業聯合會（IFPI）最近指出，音樂盜版威脅到了歐洲音樂產業的60萬個工作崗位。如果盜版活動繼續維持目前的水平，那么它造成同樣數量的美國人失業也不足為奇。

雖然法律文獻對盜版問題進行了廣泛的討論，但評論家們卻很少對這一全球性問題提出“大統一理論”。相反，他們給出了細致入微的分析，從政治、社會、經濟、文化和歷史等諸多方面討論了這個問題。當評論者談論互聯網上的盜版問題時，他們討論的是黑客文化，特別是黑客的座右銘“信息要免費”，這與版權產業的座右銘“信息需要付費”針鋒相對。這些評論者還指出盜版產業存在著復制成本較低、速度越來越快，以及互聯網在結構上對政府管制的抵制等特征。

即使是少數對工業化前的美國歷史感興趣的學者，也談到“（曾經）年輕共和國需要在不向外國（主要是英國和法國）的作者和出版商支付高昂的版稅的情況下，獲得書籍和文學作品”。他們還解釋了美國曾經作為一個欠發達國家的地位，如何無法使保護外國作者的版權這一行為“一本萬利”。 有些人甚至以當時國外同樣缺乏版權保護為由，為本國缺乏版權保護進行辯護。他們指出，在十八世紀末和十九世紀初，“國際版權保護只是例外，而非常規”。

然而，在目前的公眾辯論中，這些細致入微的討論已經消失不見。公眾辯論傾向于將復雜的情況過分簡單化，以便抓住讀者的情緒，并為擬議的立法和行政行動贏得支持。這種辯論往往夸大了問題的某一方面，或者提供了一個簡略的、易于理解的、卻具有誤導性的故事版本。這種過于簡單化的說法是危險的，因為它造成了誤解，使公眾對問題的原因和嚴重程度感到困惑；并誤導決策者去尋找解決方案，但卻無法解決盜版問題的癥結。

打擊網絡盜版的戰爭 The War Against Online Piracy

盜版支持者與國家當局以及大型跨國公司之間的沖突正在升溫。在過去15年間，全世界范圍內發生了多起盜版網站所有者遭到當局逮捕的事件。2012年，居住在新西蘭的德國千萬富翁金·道康（Kim Dotcom）遭到逮捕。道康是一家名為Megaupload的網站的所有者，該網站幾乎在同一時間因侵犯版權而被關閉。該網站允許用戶上傳內容，并允許其他用戶進行下載。版權所有者抱怨說，在Megaupload注意到網站上有受版權保護的內容后，該網站選擇非常緩慢的速度刪除這些內容。2012年1月的一個清晨，應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要求，新西蘭反恐官員突擊搜查了金·道康（Kim Dotcom）的住處。

海盜灣網頁

而針對海盜灣（The Pirate Bay）網站的封禁更清楚地表明了版權產業的態度。海盜灣是所有BitTorrent（一種點對點文件共享協議）網站中最頑固的一個。BitTorrent是一種點對點文件共享協議，它使成千上萬的用戶能夠非常輕松地共享文件，并且只需使用一個叫做torrent的小文件。雖然許多提供種子的大型網站都遵從了法院的命令，但海盜灣拒絕了。他們甚至在網站上列出了他們對各種撤下請求的回應。然而，在2006年，瑞典警方突襲了海盜灣的服務器，迫使網站關閉了幾天。兩年后，四名與海盜灣有關的人遭到審判，并且均被判處重刑。

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版權問題

對于資本主義來說，版權問題一直存在，這也是為什么我們首先有專利的原因。但隨著現代科技，特別是互聯網的發展，這個問題開始成倍增加。下載一部電影并在屏幕上播放它，甚至比去商店租或買電影更加省力。盜版之所以能夠持續存在，是因為科技的發展，新技術使一些大型跨國公司的商業模式變得越發難以運作。

從根本上來說，資本主義是一種商品生產制度。其利潤是基于制作商品而產生的，而生產該商品則需要花費一定的勞動時間。商品的價格（往往圍繞著其交換價值波動），是以在社會上生產這種商品所需要的勞動時間作為基礎。資本家通過把這部分勞動占為己有來獲取利潤。

對資本家來說，當生產特定商品所需的勞動量很低，但生產該對象的計劃或圖樣所需的勞動量很高時，就會遇到問題。以藥品為例，它們的研究成本很高，但復制的成本卻并不昂貴。音樂和電影更是如此。原始唱片的制作成本非常高，但現在復制這些東西幾乎是免費的。其所需要的只是一臺電腦和互聯網連接；如今在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大多數家庭都有這樣的設備。今天，你可以花60美元買一個能容納160000首歌曲或840部電影的硬盤來儲存這些文件。

作為回應，多國公司曾試圖禁止MP3播放器，以防止人們收聽MP3（RIAA訴Diamond Multimedia案）。他們試圖推廣MiniDisc作為CD的替代品，但它完全失敗了，只在日本獲得了成功。顯然，音樂文件的新技術要遠勝于其他技術，并且帶來能創造出能夠容納非常多的音樂的小設備的可能。蘋果公司在2001年抓住了這個機會，推出了iPod。事實證明，它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并使原本陷入掙扎的公司重新煥發了活力。

原本業界一直要求便攜式音樂文件播放器只能播放有版權保護的文件，即不能播放MP3文件。他們的理由是：如果可以免費獲得音樂，為什么還要付費？然而，iPod的成功，迫使他們屈服了。姍姍來遲的音樂公司陸續與蘋果公司簽訂協議，允許他們在網上銷售自己的音樂，甚至可以將購買的音樂與盜版音樂混在一起。

許多公司開始在國家層面來制裁那些參與傳播盜版的個人。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大部分的版權立法是為了防止其他公司的侵權行為而設計的，而不是針對消費者或那些“在互聯網上與不明身份的個人分享產品”的用戶。唱片公司需要證明這些個人或公司以某種方式從盜版中獲利。盡管在起訴盜版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資源，但最終被定罪的、針對用戶的案件卻少之又少。

面對越來越多的盜版事件，版權行業在國家似乎無力阻止其傳播的情況下選擇了游說，從而對盜版做出更嚴重的打擊。首先，他們試圖修改立法，加大對最終用戶和為盜版提供便利者的打擊力度。他們還試圖賦予國家以及行業更多針對互聯網的監控權力。值得注意的是，瑞典政府曾在幾年前提議，歐盟的互聯網服務提供商應將其客戶的所有流量存儲6個月。其他提案則賦予了行業協會登記涉嫌盜版者的IP地址的權利，否則就會違反數據保護法。

問題在于，他們無法通過立法來真正打擊盜版經濟。最流行的文件共享技術之一，BitTorrent，在全球范圍內約有2.5億用戶，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長。2012年11月，Sandvine的一份報告顯示，文件共享占互聯網總流量的12-30%（這取決于不同的大陸）。然而，這只是訪問盜版媒體的眾多方式之一。許多人從YouTube上收聽音樂，或者在免費的網站上觀看電影和電視節目。Megaupload是后一種，但它已經觸犯了法律。很明顯，盡管行業和國家盡了最大的努力，但盜版并沒有消失。

“海盜”想要什么？

亞倫·斯沃茨（Aaron Swartz）曾發表過題為《開放存取游擊隊宣言》的一份宣言，其中非常清楚地描述了其目標。雖然斯沃茨本人似乎主要關注的是科學和文化知識，但他對音樂、電影和軟件的盜版持有同樣的看法。他用以下段落很好地解釋了這個立場：“信息就是力量。但就像所有的權力一樣，有些人想獨享它。幾百年來，世界上所有的科學和文化遺產都在書籍和期刊上出版，它們正越來越多地數字化，并被少數幾家私人公司封鎖起來。”

然而，斯沃茨提出的解決方案并不令人滿意：“我們需要獲取信息，無論它存儲在哪里，我們都要制作我們的副本，并與世界共享。我們需要把版權過期的東西添加到檔案里。我們需要購買秘密數據庫并把它們放到網上。我們需要下載科學期刊并把它們上傳到文件共享網絡……”

那些為了傳播知識、文化和娛樂而不惜違反版權的人，無法從根本上改變現狀，也無法回應如何保護知識產權這一問題。為了領先執法部門一步，激進分子現在轉向加密通信和屏蔽他們的IP地址。最后，“網絡海盜”贏不了，版權游說團體也贏不了。盜版在互聯網上非常普遍和容易，各國政府則將對盜版團體施加更嚴厲的懲罰，并在起訴上投入更多資源……

如何資助藝術？針對網絡海盜的發問

“網絡海盜”們還需要回答另一個問題：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免費下載，那么誰來資助藝術家呢？對這個問題的各種回答都無法令人滿意。當然，藝術家可以從音樂會、商品銷售等方式獲取部分收入，但并非所有的藝術都能如此盈利，這種情況也適用于學術期刊。

同樣，人們可能會問，藝術創作者對他們的作品沒有任何權利嗎？例如，幾年前，包括Billy Bragg在內的許多音樂家抱怨英國國家黨（BNP）正在出售他們的音樂以資助該黨。促進無版權材料傳播的共享創意社區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他們提供了幾種不同的許可證。最受歡迎的是需要注明出處和禁止商業使用的許可證。

這些盜版問題甚至讓左派藝術家產生了分歧。許多人支持自由獲得藝術知識，但并不那么支持免費工作。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代表藝術家和作家的工會經常發現自己與跨國公司站在同一陣營。例如，英國音樂家聯盟針對“互聯網盜版的興起”，發起了一個名為“音樂支持這里”的運動。他們之所以采取這種立場，不僅是為了維護百萬富翁級別藝術家的利益，也是為了維護成千上萬在貧困線以下掙扎的藝術家的利益。

（原文作者：Niklas Albin Svensson；原文標題為：The War Against Online Pir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