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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史︱住進金宮的尼祿,終于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了”

[俄]維克托·松金
2021-02-07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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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尼祿

公元54年10月13日,克勞狄皇帝猝然離世。傳言說,他死于食用了妻子阿格里皮娜端來的一盤下了毒的美味牛肝菌。(當克勞狄感到有點不舒服時,一個被收買的醫(yī)生表面上用羽毛為他催吐,但羽毛已經(jīng)被抹上了一種更強烈的毒藥。至少,塔西佗是這樣講述的。)

皇帝的親生兒子布里塔尼庫斯未滿14歲,在法律上尚未成年,帝位便落到了克勞狄的繼子,阿格里皮娜的親生兒子之手。他出生時的名字是盧西烏斯·多米提烏斯·阿赫諾巴爾布斯,但史稱他尼祿。

尼祿像

在現(xiàn)代讀者眼中,尼祿的名字不會引起什么好的聯(lián)想,它大多與各種惡行惡事聯(lián)系在一起:尼祿造了一艘會自沉的特殊船只,以便淹死喜歡弄權(quán)的母親,當她奮力爬上岸時,他事先派遣的殺手用匕首結(jié)果了她的性命;尼祿進行了一系列毒藥實驗,以便萬無一失地毒死自己的繼弟布里塔尼庫斯;尼祿將羅馬的失火歸罪于基督徒,隨后將他們做成了火把。這些指控中有許多也許是真實的,但史料顯示事情不會那么簡單。尼祿死去后,肇始于朱利烏斯·愷撒的朱利亞–克勞狄王朝隨之終結(jié)。(這也正是一個駭人預言所預告的:“埃涅阿斯之最末子孫,一個弒母者將登上大位。”)新王朝的皇帝必須努力證明自己政權(quán)的合法性,其中一個做法就是抹黑前朝。此外,皇帝與元老院的關(guān)系也不總是友好的,尼祿時期的關(guān)系就尤其惡劣,塔西佗和卡西烏斯·狄奧(他們記載了尼祿時期的主要情況)卻都屬于元老階層并致力于捍衛(wèi)其意識形態(tài)。尼祿死后,東方的希臘等地區(qū)先后冒出了好幾個“偽尼祿”,表明了這位已故皇帝還頗受歡迎,至少在說希臘語的人當中。

這其實也不奇怪:尼祿似乎鄙棄政治和軍事(它們被認為是羅馬人唯一值得從事的活動),卻熱衷于藝術(shù)和體育(它們是希臘人傳統(tǒng)從事的活動)。早年間,他與導師一起私下從事這些活動,后來他開始在自己的小圈子面前表演,最后,在品嘗過成為目光焦點的滋味后,他將自己的個人秀強加于他的子民。他不好游歷,但還是去了他所崇敬的希臘,并下令將所有四場泛希臘運動會放到一起舉辦,因為他想要參加所有這些賽事并取勝。在奧林匹克運動會上,他駕著一輛十駟戰(zhàn)車出場。這是一項連技術(shù)高超的職業(yè)車夫也覺得極其困難的挑戰(zhàn),所以尼祿很快摔落車下。侍從將他攙起來,拍去塵土,重新扶到車上,但他驚魂未定,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比賽了。盡管如此,裁判還是宣布他獲勝(不這樣,他們還能怎樣呢?),他隨后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賜予整個亞該亞行省(希臘)自由—這個舉動沒有任何政治意義,卻討得希臘人的歡心。

尼祿好大喜功,這在他的建設(shè)和工程項目上也多有體現(xiàn)。比如一條連接奧斯提亞和那不勒斯灣的大運河(這樣他可以不出海就乘船從羅馬前往意大利最好的海濱度假勝地)——事實上,工程已經(jīng)開工,尼祿也下令將所有流放者甚至刑事罪犯投入施工,但工程最終未能完成。

不過,尼祿還是實現(xiàn)了他修建一座舉世無雙的宮殿的夢想。一開始,他只是擴建了帕拉蒂諾山上的宮殿,但出于他放縱不羈的性子,宮殿最終擴張到了廣場以東的奧皮奧山。由于這樣的橫跨,這座宮殿也被稱為“過道之宮”(Domus Transitoria)。但后來,大火發(fā)生了。

羅馬大火

所謂的“羅馬大火”,至今還存在很多不明之處。它發(fā)生在公元64年7月18日至19日的夜間,從馬克西姆競技場附近的店鋪燒起,然后迅速蔓延到附近幾個街區(qū)。當時的人對于這件事要么只字不提,要么只是簡單提及。我們主要是從下一代的歷史學家那里了解到大火的慘烈破壞。塔西佗聲稱,在奧古斯都時代所劃分的14個區(qū)中,有四個夷為平地,七個嚴重受損,只有三個幸免于難。但考古學家一直認為這個說法過于夸張。

對于這場大火的主要疑問是:它是偶然發(fā)生的(就像1666年的倫敦大火),還是人為的(就像托爾斯泰在《戰(zhàn)爭與和平》中生動描述的1812年莫斯科大火)?后者的支持者說,當時城里到處有人縱火或妨礙別人救火,并聲稱是奉命行事。當然,這樣的傳言很快把縱火的賬算到了尼祿頭上,還衍生出更多栩栩如生的細節(jié):據(jù)稱,尼祿派出手下,命令他們佯裝醉漢并手持火把;尼祿本人還穿上戲服,登上埃斯奎利諾山上的梅塞納斯碉樓,一邊觀看火景,一邊朗誦描述特洛伊陷落的詩句(顯然是他自己創(chuàng)作的)。然而,塔西佗說,發(fā)生大火時,尼祿根本都不在城內(nèi),各種史料也沒有否認尼祿在災后采取的大量救助措施,這當中就包括他開放了自己宮殿未被燒毀的部分供無家可歸者居住,還自己掏錢賑濟災民。

盡管如此,尼祿認為還是有必要轉(zhuǎn)移社會上對于自己的不良觀感,并指控新興的基督教社團是可能的縱火者。這一指控的意義怎么說都不為過:它是基督徒第一次出現(xiàn)在正統(tǒng)的歷史敘述中。羅馬的歷史學家對基督徒雖然沒有任何好感,但也不認為尼祿的指控有一絲依據(jù),并無一例外地認為:皇帝的計劃適得其反,反而提高了基督徒的聲譽,為他們增光添彩了。

不管尼祿是否真的故意將羅馬付之一炬,但他無疑充分利用了這場大火的后果。看到過道之宮已經(jīng)沒有挽救的余地,尼祿便命令塞維魯和刻勒耳兩位建筑師為自己重新修建一處新住所。這個決定后來被證明是一個重大的政治錯誤。

金宮

在許多曾經(jīng)作為帝國政治中心的城市,旅行者常常會發(fā)現(xiàn),郊區(qū)往往坐落著一片宮殿和花園,其中有林蔭道、噴泉及其他該有的一切。比如,馬德里郊外的埃斯科里亞爾修道院、維也納郊外的美泉宮、巴黎郊外的凡爾賽宮,以及圣彼得堡郊外的好幾處景點(沙皇村、巴甫洛夫斯克、奧拉寧鮑姆宮等)。羅馬周圍也有這樣的古跡,比如蒂沃利的哈德良皇帝別墅。但是,即便法國諸國王中最瘋狂的人也未曾想過清空半個巴黎給自己在市中心建造宮殿(連同林蔭道、噴泉及其他一切)。尼祿卻有過這種念頭。

當時,羅馬人已經(jīng)多少習慣了皇權(quán)的鋪張和豪華,但這一次,宮殿的規(guī)模和位置激怒了他們。金宮占據(jù)了從帕拉蒂諾山到市郊的埃斯奎利諾山和城墻的廣闊土地,花園看上去更像野生森林,放養(yǎng)著從異國他鄉(xiāng)特地搜羅的異域野獸。在后來修建斗獸場的地方,尼祿挖了一口大水庫,周邊環(huán)繞著生動再現(xiàn)原址的建筑和景觀的微縮城市(尼祿的建筑師因而成為當今“世界公園”和“世界之窗”等主題公園的先驅(qū))。通往宮殿入口的三列柱廊足足有三里地長。在宮殿的有些地方,空曠的土地會讓人忘記自己其實身處有著百萬人口的大城市:視線所及只有遼闊的天空和鄉(xiāng)野的山丘,沒有喧囂的鬧市。住進這個新住所后,尼祿謙虛地表示,他終于活得像個人了(quasi homo)。

我們已經(jīng)說過,羅馬人的主要活動場所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城市的空地、街道和廣場上。誰也不喜歡一個公民(哪怕他是皇帝)將這么一大片公共空間據(jù)為己有。諷刺性的詩歌開始在民眾當中流傳,其中一首是這樣的:

羅馬已經(jīng)變成一座宮殿!公民們,快逃到維愛去,趁著維愛還沒有變成那座宮殿的一部分。

尼祿“像個人”的新生活顯然也包括不停地大吃大喝。在保存得最完好、今天整個考古區(qū)重頭戲的所謂“八角廳”,周圍的幾個小房間被認為是用于進餐的。蘇維托尼烏斯寫到,主宴會廳會神奇地隨著太陽位置的變化而轉(zhuǎn)動,從而保證采光。直到不久前,人們都以為這個餐廳就是指八角廳(沒人說得清它是如何轉(zhuǎn)動的或其拱頂是如何轉(zhuǎn)動的),但近來在帕拉蒂諾山上的發(fā)現(xiàn)讓考古學家改變了想法。

金宮不是尼祿唯一的城市規(guī)劃項目。在大火后,他不計成本地重建了羅馬的整個中心城區(qū)。據(jù)傳說,某位騎士階層的人告訴他,可以很輕松地找到迦太基女王狄多埋藏在非洲的不計其數(shù)的寶藏,拿它們來補充國庫。寶藏終究沒有找到,但羅馬還是變得更加富麗堂皇。不過,并非所有人都對此感到滿意:大火前,人們可以躲進城市的地下室或窄巷中,或多層的因蘇拉的陰影中,以避開驕陽;現(xiàn)在,寬闊的空間和宏偉的廣場讓人們在酷暑中無處遁身。法國建筑師柯布西耶在印度也犯下過類似的錯誤:重新規(guī)劃昌迪加爾時,他在住宅與都市設(shè)施之間辟出了大量的開闊空間和漫長的道路。

金宮于15世紀末偶然被發(fā)現(xiàn),具體時間和情形一直不甚清楚。通常的說法是,1488年,一位當?shù)鼐用窈鋈幌萑氲叵拢馔獍l(fā)現(xiàn)身處一間彩飾精美的房間里。聽說此事后,意大利的畫家蜂擁而至,期望一睹光彩。但在15世紀80年代中期(也很有可能在其早期),一些壁畫和繪畫中開始出現(xiàn)一些裝飾性母題,它們不可能來自其他地方,只可能來自尼祿的宮殿——因而會有對于發(fā)現(xiàn)時間的疑問。比如,在卡皮托利諾山上的天主祭壇圣母圣殿中,進門右手第一個小禮拜堂(稱為“布法利尼小禮拜堂”)里面有一幅平托瑞丘創(chuàng)作的壁畫,表現(xiàn)的是錫耶納的圣伯爾納定的生平,它明顯體現(xiàn)出對于新發(fā)現(xiàn)的藝術(shù)風格的了解。事實上,平托瑞丘是最早一批下到金宮地下室的人之一(還有基蘭達約和拉斐爾)。他們在暗淡的燈光下研究壁畫,并在屋頂上留下自己的簽名(藝術(shù)史家后來收集整理了這些涂鴉)。

直到龐貝被發(fā)現(xiàn)(同樣偶然)之前,金宮幾乎是了解古羅馬繪畫的唯一來源。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shù)家對于這些神話題材的繪畫并不以為意:相較于他們自己的作品,這些繪畫是原始的,缺乏透視,示意為主,最要緊的是保存不良。倒是那些裝飾性圖案立即受到了他們的高度評價。

金宮的古典裝飾風格洋溢著豐富的想象力:幾何和花卉母題與動物圖案自由交織在一起,比如神話中的怪物喀邁拉出沒在奇異的灌木林中。這種裝飾手法被稱為“洞穴畫”(grotesque),得名自意大利語的“grotto”(“洞穴”)。但本韋努托·切利尼,一位有著不羈想象力的16世紀金匠,對于這些動物則有著不同看法:“它們的恰當名字是怪物畫,而不是洞穴畫。”不管怎樣,穴怪畫裝飾變得流行開來。16世紀初,當教宗儒略二世委托布拉曼特設(shè)計梵蒂岡的涼廊、委托拉斐爾繪制涼廊的壁畫時,年輕的拉斐爾便模仿了尼祿時期的穴怪畫。后來,俄國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也委托建筑師在冬宮(現(xiàn)在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仿建了布拉曼特和拉斐爾的涼廊。不過,這不是這位俄國女皇與金宮之間的唯一關(guān)聯(lián)。1768年,英國建筑師查爾斯·卡梅倫為了寫作新書《羅馬的浴場》在羅馬實地考察,全面調(diào)查了他認為是提圖斯浴場的地方。他深入地下,研究了(他認為是浴場,但其實是宮殿的)幾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尤為有趣,屋頂上有溝槽,還有樂器圖案的壁畫。“我費了很大勁才進入這個房間,”卡梅倫寫道,“我得在墻上打一個洞,讓自己攀著繩子下去,再手腳并用地爬過另一堵墻上的一個洞。在房間里面,泥土幾乎堆到了屋頂。”

洞穴畫

有趣的是,在卡梅倫訪問后,這個房間又被遺忘了一個多世紀,直到20世紀才被重新發(fā)現(xiàn)。現(xiàn)如今,它是金宮最有名的地方之一:“阿喀琉斯在斯庫羅斯島之廳”。

根據(jù)老普林尼的說法,為金宮作畫的藝術(shù)家名為法布盧斯(或法穆盧斯)。他工作時身穿托加(相當于現(xiàn)代人穿著西服作畫),還盡量避免自己過于疲勞。不幸的是,由于空氣污染和濕氣破壞,金宮的壁畫一天天剝落,日益接近完全看不出什么東西。即便在努力想象之下,它們的現(xiàn)狀也無法給人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但是,我們不應忘記,今天所見的只是金宮當年壁畫中的很小一部分(更別說那些曾經(jīng)裝飾宮殿的寶石、黃金和珍珠)。

過去幾十年里,金宮一直處于持續(xù)修復狀態(tài),幾乎不對外開放。如果你有幸進入其中,需要記住一點:那里有超過140個房間都被認為屬于尼祿的宮殿。在東區(qū),最有名的房間之一是“奧德修斯和波呂斐摩斯之自然女神廟”,得名自拱頂中央的裝飾圖案(金宮中房間的屋頂都非常高,有10-11米高)。在這個房間中(它很有可能是一個宴會廳),水從墻上的噴泉噴涌而出,然后流到其他房間的水池中。另一個有名的房間是“鎏金拱頂之廳”。它受到時間的摧殘更為嚴重:帶有顏料痕跡的飾面砂漿還能在各處看到,但中央的神話題材繪畫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能通過文藝復興時期的復制品(現(xiàn)存于埃斯科里亞爾修道院的圖書館)一窺原貌。第119號房間(也就是卡梅倫探索過的那個)被稱為“阿喀琉斯在斯庫羅斯島之廳”,里面的彩色壁畫和穴怪畫(主色調(diào)是法布盧斯喜愛的藍色、赭色和黃色)仍然攝人心魄。最后,八角廳有著古羅馬時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混凝土拱頂之一,它屋頂上的巨大洞口可以在衛(wèi)星照片上清楚看到。

尼祿統(tǒng)治的末期充斥著陰謀、起義,社會很不穩(wěn)定。在描述尼祿生命的最后時刻時,通常文風干巴巴的蘇維托尼烏斯展現(xiàn)出了高度的戲劇表現(xiàn)力:

(在考慮過自殺的可能性后,)他再次改變了主意,希望找到某個暫避之處,躲藏起來,整理一下思緒。當獲釋奴隸福恩提出可以前往四里地外、自己在諾門塔納大道與薩拉里亞大道之間的郊區(qū)別墅時,像往常那樣光著腳、身穿丘尼卡的尼祿,披上了不顯眼的斗篷,蒙住頭,用手帕擋在眼睛前面,然后跳上馬,只帶了四名隨從上路……沒過多久,他就因為地震的一次震動和劃過正前方的一道閃電而心驚了一下,然后他聽到附近軍營的士兵們的呼喊——他們在預言他的滅亡以及“反叛將領(lǐng)”加爾巴的勝利。他還聽到路上碰到的一個士兵說,“這些人在追尼祿”,另一個人則問道:“城里有尼祿的新消息嗎?”然后,他的馬因為聞到一具被扔到路上的尸體的味道而受到驚嚇,他的臉被暴露出來,一個退伍的禁衛(wèi)軍士兵認出了他并向他致意。當他們來到一條通往別墅的小路時,他們放走了馬。尼祿在灌木和荊棘之間跋涉,經(jīng)過一條穿過一片蘆葦?shù)男÷穪淼椒孔拥暮髩Α麄€過程非常艱難,需要將一條袍子扔到地上,好讓他踩在上面。在那里,先前提到的那個福恩催促他在一個挖沙形成的坑里藏身一會兒,但他表示自己不會在還活著的時候進入地下。在等待其他人打通一個進入別墅的秘密通道的時候,他從附近的一處水洼用手捧起水喝,并說:“這就是尼祿的蒸餾水!”隨后,他的斗篷被荊棘劃破了,他摘出斷在里面的枝杈,手腳并用地爬過剛挖出來的狹窄通道。進入別墅后,他來到第一個房間就躺倒在床上——床上只有一條普通的褥子,上面臨時放上了一件舊斗篷。他又饑又渴,但拒絕了遞給他的粗面包,只喝了一點溫水。

最終,尼祿還是缺乏勇氣自己結(jié)束性命,所以請求他的私人助理厄帕弗洛狄托斯送自己上路。

“尼祿之死一開始收到了普遍的歡呼雀躍,”塔西佗寫道,“但它不僅在城里的元老、民眾和士兵之間,也在軍團和統(tǒng)帥之間引發(fā)了不同的情緒反應,因為帝國的秘密現(xiàn)在昭然若揭,那就是在羅馬之外的地方也能造就皇帝。”這個新發(fā)現(xiàn)的秘密使得各軍團紛紛擁立自己的統(tǒng)帥為帝,直到其中一位統(tǒng)帥(韋斯巴薌)最終掌控局勢,結(jié)束了混亂局面。

韋斯巴薌創(chuàng)立的新王朝立即著手消除尼祿的金宮對羅馬傳統(tǒng)價值造成的傷害。黃金和珍珠被充公,不可計數(shù)的雕像被分發(fā)給神廟和郊區(qū)別墅,野獸則很可能被拍賣給馬戲團。詩人馬提亞爾這樣稱頌了新的統(tǒng)治者:

羅馬終于物歸原主!在您的治下,暴君曾經(jīng)的玩物現(xiàn)在重新屬于人民。

浴場

在金宮原來的位置上逐漸發(fā)展出一大片浴場區(qū)。這里的第一座浴場由韋斯巴薌的兒子提圖斯在短時間內(nèi)建起來(他的統(tǒng)治時間只有兩年,從79年至81年)。他要讓浴場趕在斗獸場落成之日投入使用(確實,一個人在圓形劇場待了一下午后,迫切需要洗個澡)。這些浴場有可能不是完全新建的,而是改造自尼祿宮殿的浴場(金宮的享受之一就是硫磺溫泉)。在浴場廢墟上找到的一個巨大花崗巖碗狀噴泉眼下就安放在梵蒂岡的貝爾韋代雷庭院。

下一階段移除尼祿及其宮殿的記憶的工作則要激進得多。考古學家還不確定這具體始于何時——或許仍在弗拉維王朝(包括韋斯巴薌、提圖斯和圖密善)時期,或許在晚些的圖拉真時期。在金宮的基礎(chǔ)上建起一個巨大的平臺,在那個平臺上逐漸發(fā)展出一大片浴場區(qū)。它們是第一批達到如此規(guī)模的羅馬浴場。它們坐落在提圖斯不起眼的浴場的東北,朝向與奧皮奧山上的其他建筑構(gòu)成一個大約45度的夾角。這么做是為了讓浴室(尤其是溫度最高的浴室)得到最佳的采光和日光增溫效果。這個環(huán)保原理也為后來的其他建筑師所借鑒。

我們將在講到保存得好得多的卡拉卡拉浴場時,再細致介紹浴場及其在古羅馬人生活中的重要性。奧皮奧山上的這片帝國時期浴場區(qū)一直被稱為圖拉真浴場,16世紀時,這個叫法被遺忘,人們開始稱之為提圖斯浴場。16世紀時,偉大的建筑師安德烈亞·帕拉第奧對廢墟繪制了速寫。在帕拉第奧繪制速寫時,甚至在后來卡梅倫探索地下房間時,當時的保存狀況要比在19世紀后期浴場重新恢復圖拉真之名時好上太多。所有一切在今天只剩下幾個半圓形結(jié)構(gòu),其中兩個分別位于西南(靠近路易吉·克里摩拿街)和東南(靠近塞拉皮斯小街),原本可能是圖書館建筑的一部分:1997年的一次考古發(fā)掘中,在其墻上發(fā)現(xiàn)了壁龕——它們可用于存放莎草紙卷和羊皮書。圖書館的一翼距離另一翼非常遠,這是常規(guī)的羅馬建筑做法,當時的圖書館通常成對出現(xiàn),分別存放希臘語和拉丁語書籍。

在那次發(fā)掘中,還有另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西南的半圓形結(jié)構(gòu)下方有一條地下通道。它本身沒什么特別,也不算什么新發(fā)現(xiàn)——19世紀初,拿破侖軍隊駐扎羅馬時,這條通道被用作制造硝石的場所。但在1997年的發(fā)掘中,通道中經(jīng)年的陳土被移除,露出了一道更古老的磚墻——可追溯至弗拉維王朝時期甚至尼祿時期。墻上有一幅表現(xiàn)一座港口城市的壁畫,它被稱為“畫上城市”(città dipinta),是研究古典古代的一份獨特資料。首先,古希臘和古羅馬的藝術(shù)家鐘愛在壁畫上表現(xiàn)神話、鄉(xiāng)村和自然景色,城市題材一般不入他們的法眼;其次,壁畫上的城市空無一人,我們從中可以看到帶雕塑的柱廊、一座劇場、加固的碼頭、一尊巨大的金色雕像(“一尊巨像”)—但也僅此而已。所以,這很有可能不單純是一種藝術(shù)創(chuàng)作,而是某座城市的如實表現(xiàn),類似于一幅地圖。(最相似的是在約旦馬代巴發(fā)現(xiàn)的一幅拜占庭早期的馬賽克,它表現(xiàn)的是耶路撒冷的略圖。)

那么,壁畫上到底是哪座城市?眾說紛紜:羅馬的港口奧斯提亞?敘利亞的安提阿(現(xiàn)在的土耳其安塔基亞)?高盧的阿瑞拉特(現(xiàn)在的法國阿爾勒)?不列顛的倫狄烏姆(現(xiàn)在的英國倫敦)?我們可能永遠不知道答案。

浴場區(qū)的東邊(在圖拉真浴場街的對面)是一處供水系統(tǒng)的遺跡—不是地下的給排水系統(tǒng),而是大型的蓄水池。為了創(chuàng)造出這樣規(guī)模的浴場區(qū)(圖拉真浴場占地約2.5公頃)所需的水壓,蓄水池須高過地面許多。

“七池室”(Sette Sale)正是為此而建。不過,這個名稱有點誤導:它其實有九個蓄水池室,它們的朝向與圖拉真浴場的不一致,長久以來被認為是金宮的一部分,但磚上的題記表明:它們建于圖拉真時期。

蓄水池設(shè)計展現(xiàn)出來的精湛工藝直至今天仍令人驚嘆:墻上供水流通的開口都不在一條直線上,以免換水不充分;磚包混凝土的內(nèi)壁還敷設(shè)了一層防水泥漿;堅實的底層的唯一功能是支撐上層的蓄水池室,后者的蓄水量可達到800萬升;所有九個蓄水池室有著完全一樣的寬度(5.3米)。

圖拉真浴場一直沿用到公元5世紀或6世紀。在古代晚期,一座豪華別墅建在七池室附近;在中世紀,其中一個蓄水池室被用作公墓,后來的發(fā)掘工作中出土了超過一千具骷髏。

(本文摘自維克托·松金著《羅馬傳》,陳磊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1年1月。澎湃新聞經(jīng)授權(quán)發(fā)布,原文注釋從略,現(xiàn)標題為編者所擬。)

    責任編輯:鐘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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