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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思想周報|新冠疫情下的各國新年;脫歐之后的英歐未來
新冠疫情下的新年假期:封鎖、謊言與轉機?
2020年的最后一個月,新冠疫情并沒有退潮,相反隨著冬季的到來以及變種病毒的出現,世界多國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疫情反彈。在這種情況下,2021年的到來比起往年都顯得更加安靜。英國《衛報》在其評點各國疫情的文章中就提到,新冠疫情讓世界“靜音”(muted)了。從悉尼歌劇院到紐約時代廣場,從倫敦特拉法加廣場到羅馬的臺伯河畔,過往每年都人頭攢動的跨年慶祝場地,今年變得空空蕩蕩。
1月1日在英國倫敦拍攝的皮卡迪利廣場
鄰國新西蘭在歷經7周之久的鎖國狀態之后成功遏制了新冠疫情在本國的蔓延,也被譽為“防疫優等生”,但相比之下澳大利亞的疫情未見好轉。新年到來之際,悉尼海濱雖然依然有煙火表演,但規模比起往年要小得多,而且出于疫情防控考慮,往年游客最為密集的觀景地點,今年加大了對人流規模的控制,且有大批警力駐守——只有提前預定了餐廳座位的客人可以入內。
在德國,總理默克爾發表了她在任的第16次也是最后一次新年致辭。她表示過去一年是如此沉重的一年,使得2021年背負了相當之多的希望,盡管她和她的政府在應對疫情的同時還需要面臨不少擔憂和懷疑。事實上,德國當局在今年歐洲的第一波疫情之中表現良好,也獲得了不少肯定,但趕上第二波疫情襲來,隨著感染和死亡人數的增加,默克爾也受到了不少批評。在新年到來之際,德國禁止了煙花制品的售賣,以降低民眾外出聚集慶祝的幾率和熱情,首都柏林方面則宣稱當地警方在面對違法防疫規定的人士時會嚴格執法。在講話中默克爾也譴責了那些反對封鎖令的示威人士,并駁斥了有關新冠疫苗的陰謀論調;德國衛生部長預計該國將迎來最為安靜的一個新年。
法國方面的限聚令規定每一個餐桌不得有超過六名成年人,并且布置了10萬警力專門針對違規慶祝活動;該國一些地區也頒布禁酒令,停止酒精飲品的銷售。法國內政部長則表示,希望執法人員嚴格執行從晚上8點至早上6點的宵禁,并聲稱這一舉措是防疫工作的重要一環,同時也有助于打擊城區犯罪行為。完成脫歐談判的英國則面臨著變種病毒的威脅,單在12月31日當天就出現了964例死亡案例,當局繼續呼吁民眾留守家中、避免群聚。在首都倫敦的特拉法加廣場等地,當局架起了路障等設施以避免人群在新年到來之際聚集慶祝。在歐洲兩波疫情之中都飽受沖擊的意大利,宵禁也成為了當局不得不采取的手段。而俄羅斯總統普京也在新年致辭之中提醒民眾,新冠疫情并未得到控制,而防疫工作一刻也不能停止。在日本,首相菅義偉在新年致辭中承諾會盡力遏制疫情,并努力在今年舉辦東京奧運會。
《衛報》目力所及的更多是所謂的“主要”國家,這些國家的疫情自然牽動著新冠疫情大流行的防控工作,因為它們有著更強大的國力、更重要的國際地位,也關系到世界如何能夠盡早恢復過往的常態。而在一些較少被主流媒體關注到的國家或地區,疫情帶來的危機要遠比外界想象的嚴重。在土庫曼斯坦,疫情的確在發生——盡管當局力圖否認這一點。這個神秘的國度在全球疫情大爆發以來一直宣稱該國并未受到新冠病毒的侵擾,但事實上,這種讓人防不勝防的病毒早已讓土庫曼斯坦淪陷。也正因如此,該國的經濟狀況在疫情和謊言的雙重夾擊下持續走低,而對當地民眾來說,新年假期也只是一種奢望。在對內對外都否認病毒的土庫曼斯坦,該國總統別爾德穆哈梅多夫還是照常四處游歷視察,但與之相應的是在土庫曼斯坦各地,新年前夕人們卻無法盡情享受這個假期,因為類似宵禁和限聚令的措施已經頒布,但理由不明——Eurasia在一篇報道中援引土庫曼斯坦當地媒體的消息,并認為盡管該國政府一如既往地對某些政令的頒布原因保持沉默,但極大可能是因為新冠疫情的威脅。但在政府一個接一個的謊言中,土庫曼斯坦的經濟狀況也越發堪憂,嚴寒訊號的出現對于該國的農業來說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只不過當地的宣傳部門將其又打扮成為了一種會帶來足夠濕潤度、助益新一年農業收成的利好消息。
2020年12月31日,法國巴黎于12月31日晚8點至早上6點實施宵禁,警察在香榭麗舍大道巡邏。
而在新冠疫苗已經在多國獲準使用、部分民眾已經接種的情況下,一些人也開始設想后新冠時代的到來。著名學者齊澤克就在《雅各賓人》撰文,他預料在新冠疫情過去之后,世界秩序的面貌會出現兩種可能:要么是恢復到過去的常態,要么是隨著疫情的到來與消散而引發大規模的秩序重構(Great Reset)——但后者帶來的后果可能更加糟糕。他再一次旁征博引,梳理了科技巨頭以及威權政治在資本主義全球化語境下對于秩序重構的話語權以及可能帶來的威脅,并引入了所謂moderately conservative Communism這一趨勢化的構想,指出在后全球大流行時代,我們需要做的并不是放任全球秩序恢復到過去的常態,也不能把重構秩序的權利拱手讓與科技與政治的巨頭們,而應該嘗試去做一些看似“不可能”之事,一個全新的、能夠給人們帶去正義且避免地球氣候危機惡化的、“社會主義”的重構方案。
脫歐之后的英歐未來
在2016年發生的不少“黑天鵝事件”中,英國脫歐變成了一出冗長的肥皂劇。圍繞著種種議題展開的脫歐談判持續了將近四年,最終在2020年末達成協議。自2021年元旦開始,英國不再是歐盟成員國,首相約翰遜也在例行的新年講話中提及這一點,并稱脫歐是英國史上一個“偉大的時刻”。此前脫歐談判達成協議的時候,歐洲各國領導人也紛紛對此發表講話,不少國家在感嘆談判進程冗長繁復之余,都強調了脫歐之后英國與各個歐盟國家之間都將繼續維持緊密的聯系。而就處境微妙的愛爾蘭來說,由于有北愛爾蘭的存在,不存在“較好的脫歐”一事,但該國總理也承認當前的脫歐協議已經是各方所能達成的最好版本了。
2020年1月31日,在英國北愛爾蘭的貝爾法斯特,工人們將歐盟委員會在當地辦公室的標志牌摘掉。
脫歐之后,英國和歐盟的貿易往來將不會征收關稅,但多了一道邊檢程序;英歐的漁業政策上則將有一個過渡期,以讓英國逐漸退出共同漁業政策。另一方面,英國公民赴歐盟國家逗留超過90天則需要提前申請簽證;英國也將退出讓該國學生得以在其他歐盟國家學習的伊拉斯謨計劃,不過北愛爾蘭學生則由于英國和愛爾蘭政府之間的協議,仍可參與該計劃。北愛爾蘭的特殊性也給看似底定的脫歐協議留下了一絲不確定性:隨著脫歐進程完成,北愛爾蘭和愛爾蘭的邊境即英國和歐盟的邊境,但鑒于當地復雜的政治和歷史因素,這道關卡依然被置于無形邊境的狀態中,即在脫歐之后,北愛爾蘭和愛爾蘭之間依然維持著不設立檢查站的狀態,北愛爾蘭也將繼續遵守多項歐盟規定;不過一些英國商品進入北愛爾蘭則需要經過一輪檢查,包括肉類和魚類等制品都被允許有時間不等的“緩沖期”,以應對邊檢政策的變化,但緩沖過后又將如何則未有明確提及。
另一個因脫歐而可能產生變數的是蘇格蘭的獨立問題。在2016年的脫歐公投之中,蘇格蘭多數民眾都是留歐派,如今脫歐達成,蘇格蘭的獨立議題勢必又將被提上議事日程。Politico就刊出了一篇題為《脫歐改變了蘇格蘭獨立這場游戲》(Brexit changed the game on Scottish independence)的文章,作者頗為激進地表示,由于脫歐達成,今后蘇格蘭要想繼續為作為共同體的歐洲做出貢獻,唯一的可能就是選擇成為一個獨立國家了。
作為堅定的脫歐派,英國首相約翰遜在講話中保持著對脫歐前景的樂觀態度,并承諾這會帶來“新時代”的新黎明。但各界依然會對于脫歐帶來的可能性感到擔憂,因為如BBC政治主編昆斯博格所說,英國所做的是“從過去40年執行的一套制度與法規中抽身而出”,因此,從今往后英國走上的是一條沒有人走過的道路。而盡管鮑里斯·約翰遜一如既往地堅決推動脫歐進程,并且在新年講話中給英國民眾提出了脫歐之后的美好愿景,但他的父親斯坦利·約翰遜(Stanley Johnson)卻有著與兒子不同的觀點。在脫歐完成之后,老約翰遜向一家法國媒體透露,自己已經申請了法國國籍。這位現年80歲的前保守黨議員此前也是歐洲議會的議員,他在1979年第一次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就拿下了一個席位,此后還曾在歐洲委員會任職,也因此,鮑里斯·約翰遜的童年有一部分時間是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度過的;而老約翰遜申請法國國籍的條件是,他的母親就是在法國出生的。在2016年的脫歐公投之中,老約翰遜就是堅定的留歐派,不僅如此,鮑里斯的其他家人也多為留歐派:他的妹妹就在脫歐公投之后退出保守黨加入了自由民主黨,而他的弟弟也在2018年辭去內閣職務。
2021年1月1日,“脫歐”過渡期結束后第一天的英國多佛港。
首相一家對于脫歐的不同立場或許間接反映了脫歐一事的爭議程度。立場偏左且對脫歐保持異議的《衛報》就刊出了一篇評論文章,該文指出脫歐給英國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在野黨終于有機會提出一個更為明晰的、對于英國未來發展的方案,因為即便脫歐最終達成,實際上經過這么冗長的談判與拖延,保守黨方面也已經不得不承認這項工作與最初的設想相去甚遠。文章指出,英國在歷經脫歐鬧劇之后收回的只是“經濟主權”,而日后所要面對的是一個更加咄咄逼人的歐盟;文章也抨擊了鮑里斯·約翰遜政府的任人唯親以及民粹導向。但另一方面,作為最大在野黨的工黨事實上也沒有提出有力的反擊,因為他們耽于過往批判精英的意識形態話語,卻沒能就脫歐給民眾帶來的種種困難提出應對方案。不過也正因如此,工黨也有了全面覺醒并提出針對保守黨的應對方案的可能性。
針對脫歐達成的外部評論也對此事前景保持了審慎態度。彭博社的報道就指出英國此番是在一個關鍵時刻與歐盟分道揚鑣,且前途未卜。另一方面,此前在脫歐協議達成之后聲稱英法依然會維持良好往來關系的法國總統馬克龍,則在近日炮轟脫歐的達成是“謊言與虛假承諾”的后果。日前也有流言稱歐盟內部正在考慮,在英國脫歐完成之后,是否還會保持英語作為歐盟官方語言的地位。
除了對英國脫歐后前景的討論之外,著名學者佩里·安德森也在最新一期的《倫敦書評》撰文梳理了歐盟的機構沿革,并展望了這個“聯盟”的前景。安德森分析歐盟幾個主要機構自《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簽署以來的發展,并指出這個組織的發展前景越發趨于停滯,盡管該組織提倡的國際和平、人權、經濟發展和社會團結等主張都或多或少得到實現,但想從歐盟的歷史與發展之中尋覓到任何進步的可能性還是頗為困難的。安德森總結了兩點依據以提出對歐盟前景的質疑。其一是申根地區民眾的旅行便利——事實上,一些歐盟成員國民眾依然未能享受這一便利,但另一些非歐盟成員國(冰島、挪威、瑞士等)的公民卻反而能夠享有這一權利;另一個方面,所謂的普遍市場固然是讓歐盟成員國的超市上多出了來源更加豐富的商品,但民眾也會日漸質疑,加入歐盟給他們帶來的往往只是作為消費者身份的顯現,而非作為政治主體存在。安德森最后強調,如果歐盟依然沉湎于舊有的習慣之中,與民眾達成缺乏熱情的默契,但卻無法持續從他們那里獲取支持和積極的回應的話,那么這種低期望值的政治模式最終將會迎來的只有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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