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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映:我們的焦慮很大程度上來自“嬌慣的心靈”
陳嘉映近照 王森 攝
陳嘉映,1952年生,先后任教北京大學哲學系、華東師范大學哲學系,現為首都師范大學哲學系特聘教授。著有《海德格爾哲學概論》《〈存在與時間〉讀本》《無法還原的象》《從感覺開始》《旅行人信札》《哲學·科學·常識》《說理》《白鷗三十載》《價值的理由》《簡明語言哲學》《何為良好生活》等;譯有《存在與時間》《哲學研究》《哲學中的語言學》《感覺與可感物》《哲學與倫理學的限度》等。
本文轉載于《南方都市報 》(2020年12月27日),作者為黃茜。
為給“南都2020年度十大好書”發布活動拍攝視頻,我們去拜訪了哲學教授陳嘉映。他居住的小區位于京西,環境清幽。冬日下午,陽光和暖地照在層層疊疊的書架和黑色鋼琴上。家里有一雙布偶貓,時常靈巧地在人腳邊繞圈玩耍。
陳嘉映是一位寬厚長者,也是許多年輕人心中的學術偶像。他精研海德格爾和維特根斯坦,先后執教于北京大學、華東師范大學和首都師范大學哲學系,在學術領域有豐富的創建。他的著作——尤其非學術專著類型——既思力深刻,洞燭幽微,又能闡發明晰,具體切己,很受讀者大眾的喜愛
陳嘉映 著,上海文藝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
這是一本以對談、采訪、演講和書評為主體的集子,話題涉及藝術與現實、愛情與死亡、教育與洗腦、說理與對話、反思與過度反思、知識分子、人工智能等方方面面,談話者學識淵博,譬喻精妙,常有令人會心一笑的類比和啟人省思的洞見。尤其是與藝術家向京的對話《我們不再那樣感受世界》,與劉擎、慈繼偉、周濂的《“說理”四人談》等,是杰出頭腦之間的智識交鋒,十分精彩。
相對而言,我們的訪談沒有設定好的主題,大可稱之為“漫談”。如果一定要有一個潛在的“主題”,大約是當代人日益揮之不去的“焦慮感”。2020年,疫情來襲,科學暴露出意想不到的短板;與此同時,隔離挑戰了人類心理底線,而移動互聯網重塑了“共同生活”的方式;與此同時,行業內卷,打工人面臨的生存競爭空前酷烈。在此境況下,閱讀何為?思想者何為?
陳嘉映當然有自己的思考。他認為,這焦慮很大一部分來自于我們過分安逸的生活,來自于“嬌慣的心靈”——“時代嬌慣我們,我們自己也在嬌慣我們自己。”我們生活得安逸嗎?辯證地看,安逸和酷烈,是當代生活的一體兩面。而在陳嘉映眼里,所謂“良好生活”,只能從生存與勞作的直接性中獲得。與其被情緒裹挾或在反思中漂浮,他更推崇那個“尋路阿富汗”的英國人羅瑞·斯圖爾特——行走是為了“身體和靈魂得到鍛煉、考驗、折磨”,只是為了行走中所帶來的一切,就像所有最有意義的事情,就像生活本身那樣。
“我們是最后一代讀書人”
南都:能不能講講您的個人閱讀史?
陳嘉映:你要從小時候講,就跟所有的孩子都一樣。我最開始閱讀的時候,愛讀小說,主要讀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名著之類。之后讀現代中國小說,五六十年代的長篇小說,什么《林海雪原》《敵后武工隊》之類,這些你們可能都不讀了。到了中學,更愛讀科學類書籍。然后就到了“文革”時期,那是一個比較大的轉折,我不合潮流,讀中國古典,唐詩宋詞、司馬遷、孔孟。再到后來,去插隊,開始跟我哥哥讀哲學。那個時候讀書更系統,分門別類的,讀歷史、經濟學,讀科學,制定了計劃讀書,一門一門課自學。我們這代人,讀書幾乎是受教育的唯一方式,那時候也沒有電視什么的。在我看,我們是最后一代讀書人。以后只會有個別的人一味讀書。
南都:現階段您讀書主要偏重哪些類型?
陳嘉映:多半時間用來讀跟正在鉆研的問題相關的,現在這段時間跟意識(consciousness)問題相關的讀得比較多。談到意識,你會擴展到身心關系,擴展到因果性(causality)什么的。此外的閱讀我叫做閑讀,或泛讀,我個人興趣比較大的一塊兒是讀歷史,另一塊兒是科普書,都是我持久的閱讀興趣。現在科學分得很細,進展又很快,像我這種沒有受過系統科學教育的,想去真正鉆研一門科學,既沒這能力也沒這精力,但感興趣,就去讀科普書。此外當然亂七八糟什么都讀,只是讀文學比年輕時候少了很多。
“科學發展對世界觀不會有根本影響”
南都:我在您一個訪談里看到,您現在還會蠻時髦地去上網課,比如科學類的,去聽《量子力學導論》,為什么有這方面的興趣?
陳嘉映:就是有點好奇心。讀書可不就是好奇心嗎?在哲學圈里,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人還是挺多的。這么說吧,哲學涵蓋很廣,在這一端比較接近藝術、詩歌等等,另外一端接近科學。我個人學無專攻,對好多領域有興趣。
南都:最前沿的科學,比如生命科學、宇宙科學、物理學,最終會對哲學的發展產生影響嗎?
陳嘉映:這個問題大家討論得挺多的,每個人的看法不太一樣。在一端,有的人認為這些科學的發展在根本上重塑我們的世界觀念,我偏向于另外一端,不覺得科學的常規發展對我們的世界觀念有這么大的影響。科學有革命性進展的時期,17世紀、20世紀初的物理學,20世紀中葉以后的生物學,這些時期科學發展對我們的一般世界觀念的影響當然比較大。Al的發展,腦機接口,這些也會有影響,不過是以相當復雜的方式產生影響。
南都:早兩年有一個新聞提到,科學家進行人類基因修改,使得艾滋病患者的下一代獲得病毒阻斷能力。人為操作人類基因,會帶來一些倫理學上的問題嗎?
陳嘉映:當然,當今的科學技術發展帶來了重大的倫理問題,到處都在討論這些問題。尤其像基因剪輯這類技術,跟一般的科技發展不太一樣,因為它動到人自己身上了,還不是只動身體,動到了整個的人,整個人格。技術樂觀主義者更多看到技術造福人類,甚至會把動到人本身的技術看做對人類的“改善”。我和很多人則擔憂更多,很多擔憂就在眼前,比如工程技術引發的生態改變,無人機技術可以廣泛用于暗殺,基因技術可以造出一種新的“人”。還有一般的社會問題,我讀到2017年12月《自然雜志》上有一篇17位考古學家發表的文章,說是一萬年來,技術創新總是拉大財富差距。此外還有這樣一種擔憂:技術的迅疾發展可能會帶來無法預料也無法逆轉的變化。這可能是更大的威脅,人家問你,你說有什么危險,你說不出,可等大家說得清楚了,已經太晚了。有的危險能說清楚,有的說不清楚,但是都值得高度重視。
南都:那么在現在這個技術高度發展的時代,哲學家或者“哲學工作者”對于人類社會的未來擔負著怎么樣的責任?
陳嘉映:我不覺“哲學工作者”有什么特別的責任。我倒不是說,哲學被科學擠壓,已經變得insignificant,所以哲學不用擔太大的責 任,科學到處受到重視,應該讓科學家去擔負責任。我更多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個事兒。在傳統社會的精神結構中,觀念來自上層,圣人們、哲人們,他們work out一些觀念,一層一層向下傳播到整個社會,影響社會。所以他們有教育社會、引領社會的責任。也許現在仍然有很多人這樣想,比如新儒家的朋友可能會認為哲學家應該有這種使命感。但在我個人看來,社會觀念的形成和傳播方式早就變了,不是在高層形成觀念,一層層往下傳播,沒有這種社會機制了。你一個大學教師,能有多大影響?一個從事思想工作的人,他在社會上的角色和地位已經完全改變了,還從為天地立心來想象一個思想者的責任,我覺得挺古怪的,不太切合實際。
你要說有什么責任,我覺得就是一個普通人的責任。我指的是,你是一個老師,盡可能把你的課講得好一點,你寫作,盡量寫得誠實一點,通順一點,能深刻一點當然更好。如果你做翻譯,盡量把它都翻譯正確。我算稍微有一點社會影響,那么對公眾講話,對年輕人講話,會想著,能夠幫助到誰當然最好。有聽眾,有讀者,告訴我他受益,我聽到后感到安慰,也就是幫到這個人那個人,談不到對未來人類社會負有什么特別的責任。就是你一個普通人的責任。
“疫情暴露出社會心理結構的脆弱”
南都:面對新冠疫情,作為哲學家您有哪些思考?
陳嘉映:我不作為哲學家思考。我當然會有些我個人的想法,也沒覺得我想得格外多或者格外有意思。想到一兩點別人不大說的。比較起歷史上的幾次流行病,新冠疫情殺傷力不算很大,比如跟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比,或者跟艾滋病比,當然艾滋病不是流行病,是個長時段的傳染病,但加在一起殺死了很多人。但是,在新冠疫情之前,很多人不知道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雖然它致死的人數多得多。不過就過去了一個世紀而已。
由此可以說到兩點。第一點,1918年的時候,連抗生素都沒發明出來,更別說對付病毒的藥物了。一個世紀以來,生物學、醫學有很大的飛躍,人們越來越相信科學技術的力量,新冠是在這樣一個時代里來的打擊,這個打擊就特別重,這次疫情特別讓人沮喪,引起巨大的心理震動。第二點,人類面臨災難時的心態似乎比從前脆弱了很多。天下承平已久,大半個世紀沒有發生大國之間戰爭這樣的災難。這跟第一點相關,技術發展醫學發展也帶來了更大的安全感,只是我現在是在談論更一般的社會情況和社會心理。好幾代人都覺得和平繁榮是人類生活的常態,反觀歷史,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于是,更容易出現恐慌、指責、敵意,引發更廣范圍內的的觀點極化。這些不是好現象,但也反映出幾十年來大多數人的日子過得蠻安定的。
南都:我對您說的這一點特別有體會,疫情期間的觀點極化和對立,導致大家在網絡和朋友圈各種爭吵、站隊、互相抹黑。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陳嘉映:我相信原因很復雜。社會學家應該會給出更全面的分析。 我只提一點,不見得最重要,但別人說得稍微少一點。以前的社會里,人和人的交往是立體的、多層面的。我們是朋友,我們不僅在一起聊天,我們要一起做很多事情——這個你們年輕人可能不大體會——在我們年輕的時候,你要搬個家,必得有幾個朋友來幫忙才行。更別說你在農村,要蓋房子。人和人共同生活,共同做事,當然也會一起議論,交換看法,互相爭論,但這只是社會交往中的一個維度。政治見解啊什么的,見解不同會傷害人際關系,但不見得很嚴重。你我意見不同,但在很多其他方面還保持著實質聯系。時代變得真是非常非常快。到今天,人際交往方式已經完全變掉,日常生活中沒有誰真正需要誰,人和人不是立體的、多層面的交往,一大半交往是在微信上發表意見,意見之爭成了你我交往的全部,沒有其他紐帶來妨礙你我“脫鉤”。
南都:人與人的關系會越來越弱,成為一種弱連接。
陳嘉映:看來有這個趨勢,人與人的親身聯系有可能變得可有可無。
南都:這樣下去,人會越來越孤立嗎?
陳嘉映:我不知道,大概也沒誰有個權威的答案。我們先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也許有可能找到一些解決問題的途徑。這些途徑通常也不是哪個人想出來的,好多人感到不滿,這里那里做一點兒改變,總體改變只有等著社會自己去改變。
“大家都在發展,留幾個老古董也挺好的”
南都:我們說回讀書吧。您是一個以讀書為業的人,有沒有獨特的讀書和選書的方法?
陳嘉映:最近十年甚至十幾年,我自己找書不太多,書太多,而我信息比較閉塞。有時是作者、出版社寄來的,覺得這些書我可能喜歡,當然我也讀不了那么多書,翻一翻,其中時不時有我愛讀的。還有些是學生和年輕朋友給我推薦,年輕人就是了不得,他們什么都知道。我說最近讀了本什么書,他們就說,哎還有那本書你也可以讀。他們推薦給我的書經常是我的確會認真讀的書。
南都:您還蠻愛跟年輕人交往?
陳嘉映:我們當老師的,喜歡不喜歡也得交往。當然了,年輕人你看著就高興。他還是有朝氣,有向往,不耽于對社會吐槽。這個世界永遠是為年輕人準備的,比如汲取信息的途徑日新月異,他們不犯難,比我不知道要強多少。
陳嘉映在課堂
南都:您會有意識跟上快速發展的信息時代,與時俱進嗎?
陳嘉映:沒有。跟上一點兒必要的,能讓自己在這個快速發展的社會里安身就好了。比如到哪兒都查健康碼,不會弄就給自己找麻煩。你自駕游,訂個民宿,你不得不學一點,否則事事要求人,很被動。除此之外我倒沒有特別的要跟上這個時代的感覺。大家都在發展,留幾個老古董其實也挺好的。
我還奇怪呢,為什么有的年輕人還能接納我?偶然出去做個講座,好多人來聽,全都那么年輕,對比之下,我自己老得不好意思,講的東西也跟當前時代關系不大。但反過來你也可以這么想,大家都生活在當前時代,你拿出些古舊貨色,雖然過時,倒為現實提供了一個參照系。我不會慫恿年輕人跟著我的想法去過日子做事情,但講講我的想法對他們應該還是有益的。
南都:您在書里面提到現在閱讀都碎片化了,說以后不想再寫這種傳統的著作,希望以評注的方式來闡發觀點。為什么有這樣的想法?
陳嘉映:是,系統閱讀越來越少了,不過,我覺得還要考慮到另外一個方面。本來系統閱讀就是一小撮精英的事兒。一直以來,直到70年代,多數中國人不識字,更不可能系統閱讀。現在差不多所有人都能閱讀,這新增加的識字人多半不會去讀朱熹、王陽明,他更有可能就讀點碎片化的東西。至于舊時候的體系性寫作,我的確認為有點過時了,比如像黑格爾的《哲學全書》。《哲學全書》的第二卷是自然哲學,我倒不是說它沒有什么教益,但我們今天肯定不會這么來寫自然哲學了。從我現在的眼光看,不僅是過時,那種進路干脆就是錯的。用我的一個已經過世的老朋友的話說,沒誰能用實線把重要的思想連成一個體系。我們的確需要把散落的洞見連到一起,融貫匯通,但有時是用實線連,更多的時候是用虛線連。舊時候那些體系,好像真有誰把天下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南都:80年代的時候,甘陽等人主導編輯了一套書叫《文化:世界與中國》。當時你們是很有雄心的,逐步譯介外國哲學、出版研究著作,最后一步的目標是要建立中國哲學自己的體系。現在已經把這最后一個目標解構了嗎?
陳嘉映:那是甘陽的宏偉計劃,不是我的,我自己沒有那么清楚的籌劃。這個計劃似乎并沒有落空。以我自己的工作說,先翻譯出了《存在與時間》,接下來寫了《海德格爾哲學導論》,后來寫的東西里有更多的自己的思想。我覺得甘陽還挺有眼光的。
南都:您最近在研究什么題目?會按照尼采或羅蘭·巴特那種方式去寫作嗎?
陳嘉映:最近幾年我在研究一個題目,叫“決定論與自由意志”。有時候你會想,這世界里的一切都被決定好了。尤其如果你要是從物理系畢業的話。每件事情都有原因,它被原因決定好了。你的想法被大腦神經活動決定好了,大腦活動被此前的事情決定好了。但你倒過來一想,這不可能啊,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早在大爆炸的時候就被決定好,這不可能啊?我琢磨了一輩子,這幾年更集中地去思考這一塊。
“哲學這個行當天然有一種神圣性”
南都:您是怎么進入了哲學這個行當?哲學工作在這個時代是不是一個特冷僻的事業?
陳嘉映:這個我在別處說過,機緣如此,不是事先面對好多道路,然后選了一條。肯定不是為了掙大錢買大房子,那時候這個選項不存在。也不怎么是因為哲學對社會多重要。通常是這樣,你做做這個,做做那個,發現其中有一種格外吸引你,后來你做得還不錯,你就更愛做,更愛做的事你通常會做得更好。這么一個循環,把你卷著往一個方向發展,等到你后來發現“走錯了路”也晚了,哈哈哈。
都說我們這個時代急躁,這話也說了好幾十年了——也不只是人心浮躁,我們這個時代的情勢就是這樣,變得太快,什么機會都是稍縱即逝,你掙到快錢你就掙到了,放長線的往往落了空。我做工作不怎么急,跟時代心態拉開距離挺好的,至少,與眾不同不也是一個現代人很追求的東西嗎?
南都:長期安靜的書齋生活是很讓人羨慕的。
陳嘉映:這個行當,從一開始就跟社會的日常變化距離挺遠,古時候人認為,真理追求,“悟天道”,它是divine的,天然它就有一種神圣性。有沒有我不知道,但哲學的確有一種品質,足夠讓人安心,不汲汲于在社會上獲得什么。何況還有一些年輕人一直愿意跟我讀書論道,當然就更讓我感到滿足。
陳嘉映先生書房(來源:網絡)
南都:您的書蠻多人愿意看,這證明其中的某些東西對人類的心靈是有永恒的吸引力的。
陳嘉映:社會變得超級地快,但也有一些東西是緩慢轉移的,仍然有一些東西聯系著一代代人。我的寫作比較老派,但還有不少年輕人很贊譽我的文字。
南都:可能是一個人語言表達習慣自然養成的吧。哲學家很少有人能用這么清暢的文字闡發觀點、引起共鳴。我覺得這和學問做得通透與否也有關系?
陳嘉映:可能吧,但也有很通透的人,寫的文字很難讀,比如像黑格爾和康德,你也不能說黑格爾不通透,或者康德不通透。我個人更喜歡此前的哲學文風,萊布尼茨、洛克、休謨,他們的寫作頗為清暢,有時很漂亮,但誰都不會說萊布尼茨淺薄,休謨淺薄,實際上他們都非常深刻。他們是man of letters,翻譯成中國的文人肯定是不行,他是個寫作者,不是一個哲學專家。
南都:您自己愿意寫能夠讓大眾閱讀的書嗎?
陳嘉映:發表的東西當然多一半是面對廣大讀者的,但我自己最喜歡的是在小圈子里講,可以講得更深入些,聽眾對問題的來龍去脈比較熟悉。有些聽眾在北大那時候就聽我的課,比如陸丁,有時周濂也來聽。他們現在的水平比我高,成就也超過我,但有時候他們還是會來我的課堂聽聽,他們對我的一般思路都很熟悉了。這時候講的內容大眾不一定聽得明白,恐怕也不感興趣。
《尋路阿富汗》,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
南都:請給后疫情時代普遍充滿焦慮的讀者們推薦一本書。
陳嘉映:《尋路阿富汗》。不見得跟緩解焦慮有直接的關系。羅瑞·斯圖爾特,一個英國政治家,當時他還是個年輕人,徒步穿越戰火未完全熄滅的阿富汗,一次充滿艱苦充滿危險的旅行。要說跟緩解焦慮有什么關系,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特別缺少他這樣一種精神。我們生活在過分安逸的條件中,我們的焦慮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嬌慣的心靈”——這是另一本書的名字。時代嬌慣我們,我們自己也在嬌慣我們自己,但是,我們依然有可能去尋找一些能夠磨練自己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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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陳嘉映:我們的焦慮很大程度上來自“嬌慣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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