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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特邀主講嘉賓——金綱（《大宋帝國三百年》作者）

金綱老師，曾為北京大學現代中國研究中心、北京大學歷史人物研究中心研究員，還曾是中國互聯網BBS時代的名人，專注于思想史的研究，建樹頗多。

他認為，五代之前，中國歷史是一個模樣，大宋之后，中國歷史是另一個模樣。千年以來，中國前所未有的變化，包括中國人的文化品格、民族性格，很多都可以溯源于趙宋時代。

這個時代是一個豐富的“意義空間”，是傳統中國很緊要的一次歷史轉型期。

而禮儀開始向民間開放，正是唐宋大變革的一個重要標志。

宋代的禮儀與歷代的禮儀之間既有連續性，也有它自己的特異性，它的特異性就是更接近人道、仁義，因此它具有了更多文明的性質。

所以當我們在理解宋代的這種君臣、軍民、夫婦、朋友、敵我之間關系的時候，你會發現宋代的禮儀在這個方向上更為開明，顯出了與眾不同的大宋特點。

01

君臣禮儀——寇準與宋太宗

講到宋代的這種禮儀，可以從大宋皇帝和君臣之間這種關系上講起，我們就會知道他有多么開明。

我們講個寇準的故事，寇準侍奉了兩朝，一個是宋真宗，一個是宋太宗。他在宋太宗時期，有一次跟太宗倆人在議論天下大事，他們當時應該是用鞍韉，兩個人跪在地上，實際就是坐在地上討論。

寇準當時提出幾個意見，宋太宗不接受，寇準不僅口才不錯，脾氣也很大，就跟宋太宗爭執起來。宋太宗聽著就來氣了，站起來一甩袖子就要走。

寇準一把拽住了宋太宗的袖子，史書上記載有四個漢字，這四個漢字在元明清三代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令帝復坐”，就是命令皇帝重新坐下來繼續討論。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這種拽著皇帝的袖子讓皇帝坐下來，還沒討論完你不能走，這個現象在元明清哪個朝代出現過？這就是宋代的開明，一個君王能雍容自己的大臣，愿意和自己大臣就事實，而不是禮節問題進行討論，這個就叫開明。

所以禮節這個問題，它會有變異的，這種禮節的變異是隨著重要人物對于禮節的行為而產生改變的。那么由于宋太祖、宋太宗對大臣待遇都是非常優厚，所以歷代大宋的君臣關系都是非常和睦的。

02

君民關系——范仲淹與宋真宗

還有君民關系，現在一般來講就覺得好像皇帝一出門，前面有警衛開道，肅靜、回避，縣官一出門都這樣，但是大宋時期的皇帝出行沒有這么嚴重，雖然也有警衛，也有開道，多少個普林軍，多少個弓拱手，多少個士兵，左右夾道，但是明顯的和其它朝代不同。古代皇帝的權威雖然很重，但是在宋朝人民反而對皇帝有一種親近感。

宋代在記載范仲淹事跡的時候曾經有一個故事，范仲淹年輕時在商丘的應天書院苦讀，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這時候宋真宗的大駕經過了商丘，應天書院的全院師生都趕出去看。然而范仲淹卻依舊坐在那里苦讀，于是有人就說皇上來了，你怎么不趕緊去看看？范仲淹回答了一句話，說我有一天會看到他的，但我不是在這里看到他，我將在大殿上、在朝廷里看到他，這叫志向。

這個事說明了什么呢？皇帝出行，周圍的人們是可以圍觀的，我們通過這兩個案例就可以看到宋代的皇帝是很開明的，那個時候的政治生態就是這樣的。

而不是現在的電視劇中，皇上一出來之后，兩邊的道路老百姓都匍匐在那里，奴顏婢膝，嚇得不得了。而在宋朝卻不是那樣的，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大宋的開明。

03

夫妻關系——宋代婚姻的禮與法

大宋這種禮儀的開明，在夫妻之間關系尤其可以見到，比如說婦女當中的社會地位的提高，特別是財產權，還有離婚的權利，這都是后來王朝里罕見的，特別是在明清時期。

宋代的離婚尤其自由，簡單舉一個例子，有一個丁姓女子，她已經離了三次婚，在第四次離婚時，她的族人不干了。

族人說你每次離婚之后就把祖產帶走，這是不允許的，只要不離，祖產你就帶不走。然后到了縣官那里，官員是怎么判的呢？“離與不離，依任丁氏所為?！本褪请x還是不離，全憑丁氏的意愿。離婚這件事在當時是誰提出來誰就說了算，女方提出來就女方說了算。

你確定想離嗎？確定想離，好，那就離，離了之后按照離婚的財產繼承法去談就可以了，繼承多少？是全部繼承？繼承一部分？其他人不得干預。

所以這個就叫禮，這個禮跟法是結合在一起，也就是禮法。禮盡量的是大家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談判，法就是判決。比如李清照就是二嫁，類似這樣的事在當時還有很多。

再舉個例子，王安石的兒子王旁娶了一個媳婦，因為王旁有精神病，導致夫妻關系不和諧，所以王安石就主動跟兒媳婦兒說你可以離婚。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婚姻問題、婦女問題上，大宋有多么開明。

04

朋友之間——宋代禮儀中的“對等”

我們也可以在朋友之間看到那種平等對待和開明，講個非常有趣的事，大宋初期有一個人叫聶崇義，當時一個著名的畫家郭忠恕就想調侃一下聶崇義，于是他就拿著聶崇義的姓跟他開玩笑。

他說你看你這個耳朵如果要是遇到了貴人，就念聵，聵就是昏聵的意思，聽不見，什么都迷迷糊糊的。你要貼近一個龍字，就念聾，耳朵聾了，雖然你有三個耳朵，但是我沒看到你有多么聰明。

那個時期如果拿人的姓開玩笑是對人的，但士大夫之間卻不是特別在意，正常情況下是一定要回擊的，如果你要不回擊的話就失去了對等之意。

但是聶崇義卻非常的大度，就回他一句話，他說雖然我們有三個耳朵，但是要勝于你郭忠恕的二心。

什么叫蓄二心？就是你內心當中有不滿，對父母存二心，對皇上存在著二心，那就是二臣。他就用這種方法就回擊了郭忠恕，全然勝了。

如果把整個大宋這種互相的回擊、應答、對應摘出來完全可以做一本小書，大概能有幾十個這樣的故事。在宋朝禮儀講究對等，不一樣的是平等，講究的是對等。

05

宋代禮儀——對周圍國家造成的影響

禮作為傳統中國的傳統文化，它的不斷展開，也預示著華夏文明的展開，也預示華夏版圖的展開。

我們也能夠看到大宋的文明是與當時的敵國和邦國，在交往中不斷滲透影響的，有一個詞叫輻湊原理，我們常說的輻射是往外放射，而輻湊是外來往這聚集，這就是中國古代非常有名的一句話，叫修德以來遠。

意思是你自己的道德足夠高尚，那么遠處的人就會自動到你這來，大宋正是依據著自己的這種開明，這種文化，特別是這種傳統文化中的禮儀文化。

宋朝時期的這種禮儀，君臣之間的關系，夫婦之間的關系，朋友之間的關系，那種對等和那種又堅持自己中原的本體，一貫文明的本體，同時又和四周的這些個異國保持一種友好互動的關系，因此這樣的文化互動就使更多的異族開始向往禮，這就是為什么我說大宋禮節更趨近于禮儀文明。

原標題：《中國當皇帝最“慘”的朝代，皇帝被懟得說不出來話，還被大臣命令趕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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